尾 聲 血腥的盛唐(2 / 3)

及至成都,當天晚上裴旻便入了宮去,不由分說,將李隆基和高力士兩個老兒抓了出來,禁衛來擋,裴旻喝道:“哪個敢擋老子試試?”

武月娘見他當真敢這般放肆,衝上去攔在他麵前,喝道:“你到底想作甚?”

裴旻紅著臉道:“老子要讓這老兒親眼去看看,他的江山、他的子民如今怎樣了!”

李隆基並非昏庸至極的帝王,他也曾是一代明君,開創了開元盛世的大好局麵,眼下的形勢亦非是他想要的。他苦歎一聲,阻止了武月娘和禁衛,叫人去準備了三輛馬車,在金吾衛統領陳玄禮的護送下,隨裴旻去民間察看。

當看到他一手治理起來的盛世,如今瘡痍彌目,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時,李隆基哭了。是的,他創立了開元盛世,卻也將自己這一生最得意的手筆親手毀了。他大唐已非幾十年前的大唐,更不是他的祖先交給他的那個盛世。他站在一個渺無人煙的村莊裏,突地跪在泥濘地裏,麵向蒼天,大呼道:“我有罪啊,一時之糊塗,換來個人間地獄,李三郎愧對列祖列宗!”言語間,“咚、咚、咚”地不斷向著蒼天磕頭。

高力士不忍,急走上去扶他起來:“大家,切保重龍體。”

裴旻道:“該是你出手製止這場戰火的時候了。”

李隆基起身,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似乎在瞬間蒼老了很多很多,眼神中沒有光芒,那蒼白的鬆弛的皮膚,在寒風裏看起來像極了老樹的樹皮,滿是折皺,毫無生氣。是啊,不管現實如此殘酷,他都必須接受這樣一個現實:屬於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輝煌過,愛過也錯過,該是到了放手的時候了。

“傳旨。”李隆基幹癟的嘴唇一啟,嘶啞聲音著說道,“貶李璘為庶民,回川請罪。”

聽到這道旨意的時候,在場人等無不驚訝,誰都知道李璘如今的兵權是李隆基親自授予的,他如今的行動,也是李隆基默許的,隻是時局逼人,他終究成了一枚棄子。此乃李隆基的無奈之舉,但想要保護大唐這盤大棋的完整性,也是他必須走的一步。

“大家……”高力士畢竟也是心善之輩,他不反對將李璘召回,可一下子把他貶作庶民,未免殘酷了些。

“去,傳旨。”李隆基催促了一聲,但眼神並不犀利,甚至蘊含了幾分痛苦。高力士見到他這般神色,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貶他、召回,其實是為了保護他!

李璘接到這道聖旨的時候笑了,笑得很蒼涼,也很悲憤,時局弄人,他被無情地拋棄了,而且拋棄他的還是曾經支持他、給他兵權的父親。在這樣的環境下,親情也是脆弱的,什麼血濃於水,骨肉相連,在這種時候都不適用,人類在特定的環境下,或許比之禽獸還要殘忍一些。他回不去了,回去之後,他若是跟著李隆基回長安,李亨待他還會若以前一樣嗎?更大的可能性是,最終會在滿朝文武的建議下,將他送上斷頭台。

如果隻有死路一條的話,那就抗爭到底吧,權當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給擁護他的人一個交代,給已經為此而犧牲的人一個交代!

李白畢竟上了歲數,也是當了父親之人,看出來了李隆基的意思,但他沒說,因為他知道即便是說了,李璘還是無法接受,一位有野心和雄心的王爺,一夜之間被貶作庶民,哪個接受得了?索性就跟著李璘拚他一回,一輩子行將到頭,一腔熱血尚未抒發,死了也不瞑目,爭他這一回便是。

李亨也能體會到李隆基的意思,貶李璘作庶民,召他入川,便能免他一死,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李亨自然是願意的。可幾天後,他卻接到了李璘拚死抵抗的消息。

“陛下……”李輔國走上來,原是想讓他拿主意,究竟是殺還是留。李亨方寸大亂,隻擺了擺手,叫他退下。

親生兄弟,且又是他一手帶大的兄弟,是殺是留豈是瞬間能下決定的?

阿弟啊!李亨在心中默默地大喊,無論是父皇還是我,都想給你條活路,可你為何不從呢?都說皇權之爭奪是殘酷無情、六親不認的,可你不一樣。你身患殘疾,宮中人人都對你另眼相看,甚至其他的兄弟都欺負你,笑話你,我不忍心你生活在陰影裏,便將你接過來,在我身邊生活。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看著你越來越自信,文韜武略絲毫不輸於其他兄弟,作為兄長,打心裏為你感到高興。可你現在怎能如此呢?不念兄弟之情、撫育之恩,定要與兄長分出個你死我活,為何,究竟是為何啊!

戰報一道道傳來,李亨接到的最後一道戰報是,李璘轉入江西,在鄱陽與唐軍對峙。

罷了!李亨大歎一聲,既然已無可挽回,兄弟情分恐已盡,與其猶豫不決,徒增傷亡,不如順應形勢,讓前線的將士放手一戰吧。因提筆寫道:璘叛,殺之。

放下禦筆,正要叫李輔國入內,傳旨下去,卻見李輔國未宣而入,麵有異樣。

李亨見狀,心頭微微一震,目不轉睛地看著李輔國,隻待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