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循環
從裴旻和武月娘所在的方位望下去,山溝的盡頭居然是一個湖,那湖雖然不是很大,但由於位於山巔,所彙聚的乃是山林之泉水,清澈無比,藍幽幽的水映著山色,越發翠綠。湖水之右側是一道瀑布,水聲嘩嘩,順著峻峭的岩壁飛流直下,在瀑布的中間,還有一棵懸於石壁的樹,樹枝斜插在瀑布之外。再往底下看,瀑布的下麵,是一座巨大的山穀,穀地上不見石頭,俱是綠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由於那裏寒風吹不著,再加上土地濕潤,長得鬱鬱蔥蔥,十分繁盛。
單是看這景色,端的是神仙一般的地方,讓人賞心悅目,可看到山穀裏的人時,委實教人觸目驚心。秦明法的十多個手下,估計是走在最前麵探路之人,此時像瘋了一樣脫光了衣服,邊在地上打滾,邊使勁兒用手指抓著皮膚,抓得血肉模糊了,兀自解不了奇癢,恨不得把皮肉都抓下來,附近悅目的花草上沾滿了鮮血。
忽然,有一人奮力往前跑,在他的前麵有一汪潭水,乃是瀑布之水形成的,也不知究竟有多深,縱身便往潭水裏跳。“啪”的一聲,水花四濺,那人尚未來得及在水裏掙紮,便見得水裏一聲大響,水麵上露出一隻鱷魚,其體型較大,嘴一張便將剛才那人咬入嘴中,隻咬了幾下,便吞入腹中。
武月娘見此情景,嬌軀一顫,臉色也變了。穀地裏餘人皆慌,都用布將口鼻蒙上,且往後退,以防不測。然在穀地裏打滾的那些人,估計是承受不了巨大的痛苦,不退反進,紛紛往潭水方向跑過去,對他們來說,似乎隻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武月娘看不下去了,跳下樹來,是什麼樣的痛苦,竟讓他們爭先恐後地往鱷魚嘴裏送?
鮮血在潭水裏漫延開來,血腥味吸引了更多的鱷魚出來,一隻隻張著大嘴,等著那些人跑過來送到嘴裏。如此詭異驚悚的場麵,連裴旻見了,亦不覺心驚肉跳。然而傅大總管依然命令剩餘的人往前走,他大聲呼喝著,大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
裴旻眉頭一蹙,心想:該是穀地中的花草有毒,能使人奇癢無比。明知是死亡之穀,卻還義無反顧地往前,看來那第二計劃對他們十分重要。思忖間目光一抬,朝著他們前進的方向看過去,那是個坳口,由於形狀彎曲,即便是裴旻居高臨下,也望不見裏麵的情形。
“怎麼樣了?”武月娘站在樹底下問。
“他們又開始往穀地行進。”裴旻道:“我們也須早做準備,不然的話,也會成為鱷魚的食物。”
武月娘想起剛才的場景,依然覺得毛骨悚然:“你有什麼辦法嗎?”
裴旻再次抬頭望向傅大總管等人,隻見又有四人在地上打滾,隻一會兒,同前麵那些人一樣,將衣服扒光了使勁兒往身上抓,及至抓得血肉模糊時,又往潭水跑去,成為鱷魚的腹中之物。
秦明法此番共帶了三十餘人,在這個山穀裏一下子折損了二十來人,不由得心裏發虛,當其餘十來人退下來時,也沒去嗬斥,眼神隻往傅大總管身上瞟。
此時,金效邦開口了:“傅大總管,這麼下去,唯死而已,依我看不隻是那些花草有毒,隻怕經年累月之下,這些花草枯了再發,不斷反複,連地麵的沼澤也染了毒性,泥水漫入腳下,便能讓人中毒。不如花些時間砍些樹木來,臨時拾座橋,好歹可保性命無憂。”
傅大總管權衡了下,雖說如此做費時,但能保得大家性命,也是值當的,當下同意了這個方案。金效邦領命,號召大夥兒去砍樹。
裴旻躍下樹來,笑道:“我倆不用擔心過不去了,他們在砍樹搭橋,估計需要些時候,我們趁機休息下,吃些東西。”武月娘聞言,也大是高興,取了幹糧出來,席地而坐,分而食之。
直至是日午後,傅大總管才算是搭了座簡陋的橋出來,晃晃悠悠地踏過去。裴旻躺在樹幹上伸了個懶腰:“他們總算是把橋搭好了,我們也下去吧。”
到了穀地,傅大總管等人早已進入坳口裏去了,裴旻二人便踏木而行,順利地抵達坳口。裴旻貼著石壁往裏窺探了下,見沒人,朝武月娘使了個眼色,往裏走去。
進入裏麵時,空間一下子就狹窄起來,隻容兩人並肩勉強通過,地麵上又都是亂石和枯枝,行走很是困難。為免腳下發出聲響,不讓前麵的人察覺,隻得放慢了速度。
通過這道狹長的山體走廊,前麵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塊較大的山坪,其正麵則是一座突兀孤立的山峰,筆直地插入雲霄,十分壯觀。在那孤峰下,有一個山洞,雖為草木遮擋了,然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夠看得出來。
傅大總管往懷裏一探,取出張羊皮紙,抖展開來,與眼前的景物仔細對照。
武月娘見狀,心想:果然有圖紙指引!那羊皮圖紙很是古樸,不像是新製的,應是有些年月了,從這邊望過去,距離太遠,看不真切,隻是隱隱覺得那是幅地圖。
傅大總管看了會兒,道:“就是這裏,走!”依然由秦明法及其十餘名手下帶路,朝那山洞走過去。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無論是裴旻還是武月娘,心裏都無比震驚。目前已有一隊人馬在夜郎古城探險,假設在夜郎尋找神龍令是第一計劃的話,難不成這第二計劃指的是另外一個寶物?可是江湖上並沒傳聞,除了神龍令之外,還有一件足以左右天下的寶物啊!除非是他們已經證實,神龍令並沒有在夜郎,而是在烏雲山仙頂!
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兩個人著實被自己的想法嚇著了,倘若真是如此,在夜郎的那些人都將徒勞無功。
可是這裏麵還有個問題,傅大總管派去夜郎的人與李頗黎等人在一起,他是如何提前得知神龍令沒在夜郎的?
李頗黎等人在武神廟休息了一晚,情緒已然慢慢平複下來。盡管有了經驗,沿著老路重新走一遍,勢必還會遇到危險。城內那些屍體有些早已化作白骨,有些則尚未腐爛,說明前麵來的那批人,也跟他們一樣,重複走了幾趟,或許女媧宮出現的那個人就是這麼瘋的。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一切又似乎是合情合理的。神龍令乃天下至寶,可顛倒乾坤,如果能輕輕鬆鬆得到,那才是咄咄怪事。越是困難,越能夠說明,神龍令就在女媧宮無疑。
臨行時,裴小小想到要再重頭去那地方走一遍,一則已沒任何興趣了,二則想想都覺得害怕,便可憐兮兮地看著李頗黎道:“真的還要去啊!”
李頗黎早就無意讓她冒險,趁機道:“小師妹,你還是不要去了,下山去聯絡師父,有他老人家在你身邊,師兄就無須為你擔心了。”見裴小小沒反對,又回身過來勸李白,讓他也不要再去冒險了。
沒想到李白很執拗:“從小就與你分散,阿爹未能盡到父親的責任,此番重逢實在是老天開眼,如今阿爹一刻也不想與你分開。”說話間,看了眼眾人,又小聲對李頗黎道,“這些人都帶了任務而來,各懷鬼胎,到了關鍵時刻,哪個也不會幫你,阿爹不放心。”
聽到這番話,李頗黎心頭一陣感動,天下的老父親啊,都是這般的牽掛孩子,即便是他自己已老了,手腳不便了,也希望能用盡他最後一分力,護佑他的孩子。李頗黎暗歎一聲,事實上他也舍不得與父親分開,再者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所謂“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誠如他所說,是老天讓他們重逢了,既是天意,那就順應天意,讓他們父子再一起去冒一回險吧。
主意打定,又交代裴小小路上切要小心,莫要貪玩使性子。
裴小小笑道:“你婆婆媽媽的倒像是我娘!”
李頗黎笑笑,送她出門,好在她武功不弱,等閑人絕奈何不了她,送了一程後,便與之分別。
裴小小走了幾步,似想到了什麼,回身叫住李頗黎,道:“外麵美貌的姑娘多,莫讓人勾了魂去。”
李頗黎笑罵道:“你這小丫頭片子,腦子都在胡想些什麼!”嘴上雖作如此說,但他心裏明白,裴小小指的是肖如梅。
回到武神廟時,大家都已準備完畢。李頗黎便拾起自己的包袱,問肖如梅道:“肖姑娘今日覺得如何?”
“好多了。”肖如梅向他嫣然一笑,沒了裴小小在場,她覺得再麵對李頗黎時自然多了,“多謝李少俠關心。”
一行六人,迎著朝陽再次向夜郎古城出發,由於已走過一回,也沒必要依賴李駱穀帶路,杜嘯林急著想要趕到女媧宮去,一人當先而行,走得甚急。大家的心裏也是如此,便一直跟著他,遇上難行的路時,李頗黎便去扶肖如梅一把,如此走走停停,除了在犬熊那裏,與它們周旋了一番,但由於知道了怎麼走,便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及至羊脂白玉棺、八卦九方陣等極為危險之地,都小心翼翼地避了開去,也沒遇上大的危險。然即便如此,也走了四五天,方才抵達女媧宮門口。
再次回到這裏,看著巍峨堂皇的女媧宮,大家的心裏又沉重了起來。裏麵有三道暗門,中間那道走過了,不出意外的話,神龍令必在那兩道暗門之內,可究竟在哪道門內,卻是誰也吃不準。
山上又窸窸窣窣地響了起來,大家都知道定然是那瘋子又來了。果然,沒一會兒,那人從山裏跳出來,遠遠地指著眾人嘻嘻笑道:“一群傻子,又來了。”
這次杜嘯林學聰明了,拿出幹糧後對他說道:“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說話間從那陰冷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把手伸出去,示意他過來拿吃的。
那人顯然還是有些警惕,隻是在山上太久了,估計是吃著野果草葉方才活下來的,食物對他的誘惑委實太大,便慢慢地走過來,快速地伸手拿過食物,狼吞虎咽。
“還想吃嗎?”杜嘯林看他吃完,故意引誘他。
那人點頭。杜嘯林便又拿出食物來,道:“前兩天我問了個問題,你卻害怕我會殺你,轉身就跑了,你現在是否還認為我會殺你嗎?”
那人看了眼杜嘯林,見他臉上雖帶著絲笑,但總覺得陰惻惻的,依然令他心慌:“你……不像好人。”
杜嘯林一聽,臉上那一抹笑意立馬就沒了。
肖如梅見那人又要跑,道:“你看我像壞人嗎?”
那人轉頭看向她,見她膚色白皙,麵若海棠般的大方秀麗,臉上帶著一抹笑,陽光下猶如鮮花盛開,欣心悅目,“嘻嘻”一笑:“你好漂亮!”
肖如梅溫婉一笑,從包袱裏取出個饅頭,托在白嫩的手心裏:“來,這個給你。”
那人連忙走過來,並無一絲警惕之心,果然是女人更容易讓人覺得好親近。肖如梅見他過來拿,把手一收,嬌聲道:“不過我也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那人看著她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