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們每個特戰隊員真練成了魔鬼的本領,那才真正配得上殺手鐧的稱號,那才能對敵人形成真正有效的威懾。
——摘自《魔鬼筆記》
小黑最終記大過一次,二連的優秀連隊因此泡了湯。野狼大隊黨委常委開會時,將本來確定好了的二連優秀連隊名額臨時拿下了。
二連得知這個消息,無不失聲痛哭,一年的拚搏,一年的汗水,全都白費了。所有人都想不通,這個給他們帶來希望讓他們崇拜的連長,為什麼會在那關鍵的時刻,再次用他爛得驚世駭俗的槍法將二連拖進了萬劫不複的黑暗深淵。
老兵退伍時,已摘下領章的龍小銘和褚墨久久站在連部門口。
小黑沒開門。
龍小銘說:“連長,我就想問一句,我們到底是不是‘死老二’?”
門裏沒有回音。
褚墨大聲問:“他說什麼?”
龍小銘哭著說:“他什麼也沒說,也許我們這一輩子都得被別人罵作‘死老二’。”
褚墨沒說話,默默地從懷裏掏出兩件東西,放在門口,那是小黑當初在農場送給他的那枚海軍陸戰隊的榮譽勳章和他剛立的三等功勳章。
“連長,我把這枚海軍勳章還給你,還有這枚三等功的勳章,我們是狗屎,是垃圾,是爛泥糊不上牆,我們這樣的鳥人根本不配擁有這樣的榮譽,我們隻是二連的一個過客,再見,我會徹底地,狠狠地把你們忘記,通通的都忘記,我從沒到過二連,也從沒遇見過你,我從沒當過兵,也從沒當過特種兵!”
褚墨說完向門口走去。
龍小銘也從行李包裏拿出小黑送給他的鐵綁腿,不舍似地用手摸了摸,然後放在地上。
“連長,這副綁腿也還你,以後我就是農民了,你說過,練成輕功的農民最後還是一個農民,我的腳廢了,再也用不著了……”說完,嗚咽一聲,抓起背包向褚墨追去。
走到門口的褚墨突然轉身,像瘋了一樣激昂地吼道:“有一種英雄叫失意,有一種難過叫空虛,有一種愧疚叫無語,有一種傷感叫別離,再見了,狗日的‘死老二’們!再見了,狗日的野狼大隊!”
褚墨這樣一路嚎了過去,龍小銘耷拉著腦袋跟在他身後,兩人那憂傷的背影讓二連人不忍一睹。
小黑沒出來,兩天都沒開門。
第三天晚上,何大軍不知從哪裏喝了酒回來,闖進小黑宿舍,對躺在床上的小黑耍起了酒瘋。
“你在國外不是號稱槍神嗎?回來咋就這麼爛?你以為你躲就能躲過去嗎?兄弟們的眼睛在瞪著你,高一點是你的兵,難道我們就不是你的兵嗎?他這樣的敗類,難道比全連人的榮譽更重要嗎?”
屋裏不知何時擠進很多人,何大軍問的,正是他們心頭的話。
小黑用被子蒙住臉,始終沒說話。
“你說過,二連的‘二’是由兩把尖刀寫成的,關鍵時候,你的刀是豆腐做的嗎?以前我服你,現在,我看不起你,你也是個二,‘死老二’的二!”何大軍說完,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匆匆趕進來的王有才拉住何大軍,“一排長,你有點過分了啊。”
何大軍神經質地笑了笑,指著王有才,“你也是個二,你好好的一連指導員不當,非跑到二連來當‘死老二’,你比我們還二,我們都是‘死老二’……”
王有才朝何大軍踢了一腳,“得個優秀連隊就那麼重要嗎?二連的進步誰都看得見,你要認為你還是‘死老二’你就接著當,你別把我們扯一塊。”
“可他不該給我們一個希望,最後又親手把這個希望打碎了,你看看連隊的兄弟,為了他說的狗屁希望,誰沒掉一身皮,誰沒掉幾塊肉,最後他們圖了個什麼?”何大軍說完掀開一個兵的衣服,露出後背,隻見上麵一圈一圈的裂紋,夏天訓練時曬出的老皮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褪掉。
王有才也無語了,眼裏滲出淚花。小黑似乎真慫了,蒙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這時,理了個大光頭的一連長劉一豹,拎著兩瓶酒擠進來。王有才沒好氣地問:“你來幹嗎?”
劉一豹笑得很神經的樣子。
“這麼熱鬧的場合能幹嘛,當然是來看笑話的。”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王有才說:“你們十年的老先進,今年不也剃了光頭嗎?你有什麼資格來看我們的笑話?”
“這都怪你,你一走,咱一連就不行了。兄弟們,放鬆點,我不是來笑話你們的,我是來看他的。”劉行豹走到床前,指了指小黑,“他狗日的搶了我媳婦,這回我看他的家夥還能硬起來嗎?到時還要不要我幫忙……”
劉一豹話沒說完,小黑掀開被子,雙腿一個剪刀絞,將劉一豹絞在床上了。
劉一豹雙手死死抱著兩瓶酒,喊道:“你狗日的輕點,這酒老子藏了五年沒舍得喝。”
小黑鬆開劉一豹。劉一豹將酒放在桌上,對屋裏的人說:“你們都出去吧,我今晚要跟你們連長拚酒,你們千萬別說有督察來查,我都剃光頭了,大隊長來了我也不怕!”
王有才和眾人出去後,劉一豹死死地盯著小黑。
小黑沒理他,抓起一瓶酒,打開後一仰脖,灌下去一大口。
劉一豹打開另一瓶酒,喝得比小黑還多,然後放下酒瓶,仍拿先前的眼神盯著小黑。
小黑再次仰脖時,一瓶酒下了一大半。劉一豹更狠,一口將瓶裏的酒喝幹,然後拿起電話讓通訊員再送兩瓶酒過來。
小黑卻沒喝。
劉一豹問:“你怎麼不喝了?”
小黑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跟你喝不到一塊去,滾吧,小心出去後有人暗算。”
“我不怕暗算,我一點都不怕。”劉一豹已有了幾分醉意,“這些年暗算我的人多了,明槍暗箭都有,都為了爭先進,都為了扛標杆連隊這麵旗,可又有誰他媽的知道,這一旦扛上了,每年為了保住它有多累,有暗中使絆子的,有你們二連這樣明裏叫板的,不管願不願意,你都要接招,你不能推,更不能退,我打了這麼多年光棍,為啥?沒時間談對象啊,要不然,還會落到跟你這樣的奶娃子爭媳婦?現在好了,這個先進終於在我手裏斷送了,我他媽成了一連的罪人……哈哈,我心裏一點也不難受,真的,現在終於踏實了,我再也不用為保這個先進晚上睡不著覺了……”
王有才不知何時走進來,對劉一豹說:“別人都在羨慕你飛多高的時候,沒人知道你到底累不累?這叫高處不勝寒。老劉你說得太對了,這也是我當初離開一連的原因,我寧願去爭,也不願提心吊膽地去保,這些年,一連為保那個先進,付出的比別的連隊多得多,老劉,你說我總結得對不對?”
劉一豹斜著眼睛說:“你總結個屁,你這個一連的叛徒,逃兵,你今天終於說了實話,你知道一連再發展也到了頭,所以跑到二連顯能耐來了,你這個投機分子,政工油條,我看不起你,哈哈,老天有眼,今年你們連沒得上先進,要不然你的狗屁總結該滿天飛了,你娘的,除了會寫點總結你還能幹啥?”
王有才急紅了臉,“你這是對我的侮辱……”
劉一豹說:“我就侮辱你,怎麼著?你敢掐著我的耳朵去找大隊長嗎?”
王有才鬧了個沒趣,氣衝衝出去了。一連通訊員小賈提著兩瓶酒進來,拍著劉一豹的後背,“連長,你別說了,你喝多了……”
“我沒多,我要跟二連長接著喝,就憑他能搶走我媳婦這點,我服他,讓我劉一豹服的人,不多,真的不多……”劉一豹說完搶過小賈手中的酒,碰了一下小黑的酒瓶,自己喝上後,接著說,“二連今年沒獲得優秀連隊是你們的幸運,不然你們的下場比我們還慘。現在我才搞明白,優秀連隊是什麼?就像傳說中的絕世高手,除了過硬的實力和勇往直前舍我其誰的霸氣以外,還得具備一種超然平和的氣度,勝不驕、敗不餒的頑強意誌,這就叫氣質,沒有這種氣質,你腰杆再粗,在別人眼裏也就是個暴發戶,是個土地主。”
見小黑沒動,劉一豹放下酒瓶,指著小黑,“你牛二喝多了吧……你牛大了,算我自作多情,通訊員,走,把老子的酒拿著,回連隊!”
小黑拿起先前的那個酒瓶,一飲而盡,然後對著劉一豹的後背說:“我是在想,如果明年在爭先進連隊的這些人中,少了你和你們一連,我會感到很沒勁。”
劉一豹轉身,嘿嘿一笑。
“你以為我這就趴下了,告訴你,老子啥時候都會站著撒尿,聽說你狗日的已領證要結婚了,老子除了不跟你爭媳婦以外,別的一定會跟你爭。”
這時候惟一讓小黑欣慰的就是他的愛情,經曆了一年的考驗,終於要開花結果了。
婚禮定在這年的2月14號,情人節,剛好在春節放假期間。
離結婚還有一個月,小黑就利用周末請假外出,與柳如嫿照婚紗照,定飯店,雖然很累,卻感到無比幸福。
新房設在柳如嫿的單身宿舍,房不在大,浪漫就行,兩人決定要把這間屋子布置成世界上最溫馨的新房。
結婚的前幾天,小黑的情緒有些不對,回來對王有才說,他不想結婚了。
王有才一愣,“進了洞房褲子都脫了,你才說不想幹,你開什麼天大玩笑?請柬可是早就發出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