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形勢嚴峻(1 / 1)

村裏開大會,宣傳學習中央兩個十條。王沙沙聽文件時,聽得最清楚,記得最牢固的是“誰要是和地主富農的人結婚,就不要他們做黨員,不要他們做幹部”而陳琳已經是正式黨員了,王沙沙雖然成份是中農,但他父親的問題永遠是揮之不散的陰影,如果和陳琳真的要結婚,要陳琳退黨,退幹,這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實啊。王沙沙的心情十分沮喪。

形勢越來越朝著極左的方向發展。張繼紅自那次大病之後,已不能再出任黨支書一職了。過去他做支書時,關於山林問題的處置,公益事業的興辦等等,都向著有利於張姓那頭傾斜。王姓的人大有意見,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支書改由王有貴擔任了,也將村裏的各項事務向著有利於王姓人這邊傾斜了。一種無形的姓氏宿冤在暗暗中發展。

王沙沙除了在生產隊出工,早晚業餘時間,做些江西學回來的麥芽糖賣,以賺點油鹽錢。王姓人做黨支書,他這樣的事沒人管他。後來,支部改選。張利的堂兄弟張一虎當選了,把王沙沙的麥芽糖說成是投機倒把行為,橫加禁止。這時王沙沙隻好在農閑時,做幾件竹器去市場上賣了。但做竹器要使用竹子,砍伐竹子又得經審批,審批又得到處求他,時常求他,還得繳很高的山價款,這樣做來的竹器也不值什麼錢了。如果不經審批,(普通農民是不會遵守審批製度的)則被扣以亂砍亂伐的罪名,也不得了。所以這時的王沙沙生活幾乎陷於困境。

陳琳人雖在省城,對家鄉的事也有所知曉,每月領到工資後,都彙十元給王沙沙作零用。王沙沙那好意思接受陳琳的援助呢。說實話,王沙沙若不是背著他父親給他留下的沉重的政治包袱,憑他的手藝和力氣,賺點生活錢是一點也不難的,而偏偏受到這樣那樣的限製,像頭鐵籠子裏的老虎,再有能耐也無法施展。

大隊核算的經濟體製,隻有提留,沒有待攤,每年無論修路,改造低產田,造林,民兵訓練,開會誤工等等,都記為工分,當年有多少工分,提留後的產值就除以總工分,所以每個勞動日的工分值,隻有二毛多錢。王沙沙扣除自己一年糧食款後,就所剩無幾了。好在不抽煙,無酒癮,不然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過不下去。

王沙沙將陳琳的彙款退還時,陳琳覺得很委屈,她對王沙沙在信中說:

“我給你的錢,你為什麼不收呢,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們結婚後就成一家人,還分什麼你我呀!”

王沙沙回複說:“看當前的形勢是一天比一天更嚴峻了,我們不可能結為夫妻,否則不要你做黨員,不要你做幹部,這已經大大超出世俗偏見的範疇了,這是政治,這是我們無法逾越的鴻溝。

琳妹,萬事全由天注定,一朝落地命安排,我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出路,我是認命了。以其讓兩個人受苦,何如我一人頂著?你就不該做我的殉葬品了。”

不久,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先是大字報小字報到處貼,後來轉入兩派鬥爭。四姓坑分成了兩派,張姓一派叫紅色戰鬥旅,簡稱紅戰旅,王姓一派叫擁軍司令部,簡稱擁軍司,陳、林兩姓各有所從。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王沙沙知道自己的政治問題,什麼派也不參加。隻知道出工,什麼事也不參與。

紅戰旅的人,把王沙沙當成是擁軍司的幕後策劃者,在他們眼裏,擁軍司裏邊隻有王沙沙的文化最高,能說會寫,一切主意都是來自於他,於是王沙沙跳入黃河洗不清,被他們當做首先要打倒的對象。

幫派之爭,階級鬥爭,最後都變相地成了姓氏鬥爭,王沙沙這個王姓中的知識分子,張姓人哪裏會放過他呢。無論如何要致他於死地。

陳琳回來了,本來說一畢業就回來把婚事辦了的,可是這時候的形勢,實在不能讓她們考慮這事,因此又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