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啊,已經是夏天了,一天我們和往常一樣,買了冰淇淋靠在公園長椅上,計劃著下一次要去杭州看西湖,看許仙和白素貞的愛情故事。
以前看電影覺得,那些男女主沉浸在談情說愛的氛圍中,不知道身後有人,危險將至的情況都是虛假的。因為女人的直覺告訴我,當我對這個世界充滿敵意的時候,任何地方都是危機重重。
直到我猛然被人抓住,生生拖走,我才記起來,這種恐怖感覺,是那麼熟悉。
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我帶到火車站,那時候買票還不需要實名製,也不需要票證一致,他們就這樣把我雙手捆在後麵,外麵套上很大的外套,然後全程取票,檢票,入站,出站,公交車,客車,下車,到家。
啊,不對,那根本不是我的家。那不過是他們夫婦倆的窩。整棟樓,我根本一步就不想踏進去。
我這一天一夜裏經曆的種種,根本不是我內心所願。
這棟房子,自始至終,不是我的家。這個鄉村,我從頭到尾一刻也不想多待。
因為排行家裏老三,而前麵兩個都是姐姐,所以按照我們鎮重男輕女的鐵律,我是需要送給別人做養女的。事實上,我也成了別人家的養女。隻是外婆外公心疼我媽,覺得健健康康的小孩生下來就送人,很舍不得,又把我抱回去了。隻是他們仍舊厭惡我,而且肚子不爭氣,弟弟還沒有現出身形,所以堅決不承認我是他們夫婦倆的孩子。說起這個,表妹後來多次問我,會不會和別人家對調了。因為她認識一戶人家,家裏有個女娃,和二姐幾乎是一個艾果印子裏刻出來的。但我和二姐,一點也不像。
可愛的外婆外公就把我帶到他們家裏養去了。我從出生二十七天起,就跟外公外婆住,他們喂我吃米湯,葛粉,生病了三更半夜也會輪流背著我去鎮上衛生院打針抓藥。說起來外公向來不會坐車,說是暈車。所以他去縣裏開會也是,褲腿用白色鞋帶一綁,走起來健步如飛,腳程特別好。一天時間,能把25.8公裏的路程走個來回。外公喜歡吃零食,即使是高血壓心髒病糖尿病多病並發的時候,表姐第二天從他房間裏還能掃出很多瓜子花生殼,餅幹糖果塑料袋什麼的。但我和其他人不同,我是和外公一起吃的。其他人需要打掃雞舍,洗衣服,挑水,有時候做的不當,還會挨罵遭打。但我時常把頭上的虱子抓下來,放在紙上數,外婆就會稱讚我愛衛生。有時候,趁所有人不注意,抓一兩個放嘴巴裏嚼,也是不打緊的。我讀小學的錢是外公挑水泥擔給別人澆築樓頂時候省下來的,家裏的開銷都是外婆賣雞蛋賣桃子賣柚子還有阿姨他們支援的。但我並不知道,而且我並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我願意讀書的原因,不過是外公每天會送我去學校。
所以當我十三歲那年,他們夫婦倆第一次到外公家拜年,發現我已經和他們差不多高,端茶送水,裏裏外外家務活能幹的井井有條了。就極力刺激外公外婆,大喊大叫,大吵大鬧,把我要了回去。我的五年級還有十來天就讀完了,但後來就一直讀不完。
回到他們夫婦倆的家之後,我就成了十足的保姆,吃飯在他們吃飽喝足之後,剩菜剩飯都是我的。以前隻需要洗自己的衣服,現在上上下下六七個人的衣服都是我洗。玩耍嘛,不要想了。多了時間,養豬養雞,挑水砍柴,田裏放水,地裏拔草,都是我打發時間的去處。同時,姐姐弟弟要是有任何不滿的地方,我還要扮演情緒垃圾桶的角色,認打認罰,不能回手,不然他們會聯合起來,攻擊我一個。有一次我一個人,走到外婆家裏去了,外公外婆喜極而泣,還極力誇獎我順河走到目的地,是真的很聰明。然後他們又把我送回他們夫婦倆那裏。
還記得剛好有個表哥要結婚,彩禮差了三千來塊錢,就母子倆一起到他們家,問能否調動一下,一兩個月就會還的。結果他們呢,把兩萬塊錢現金,“砰”一聲扔在桌子上,“錢我有的,但我不借。”
前段時間,弟弟需要交個什麼申請書,讓表哥代寫,表哥的媽媽很想幫忙,全力查找資料。表哥真的很忙,就擱淺了。
記性太好,不知道是不是一個缺點。
太久的事情,我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