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引言:宏大概念與文本細讀(2)(2 / 3)

“現代性”同時契合了韓少功創作文本和上述話語資源的意義核心,而這一概念本身內含的包容性、流動性及悖論性也為論述提供了靈活延展的空間。

現代性角度的切入,可以使韓少功小說研究突破舊有的思路與框架,而通過分析韓少功小說文本及相關話語,亦能觸摸“文革”後中國某些現代性問題的所在,更為厘清“現代性”的複雜內涵。正是在此意義上,本書以“現代性的文學敘事”為題,其中包含了兩層含義:小說創作以文學敘事的方式思考中國的現代性課題,同時也指這種文學敘事本身詮釋了現代性的品質。

幾點說明一、有關《馬橋詞典》等作品的文體問題

以詞典為形式的《馬橋詞典》是否是一部小說,曾引起一些批評者的疑問。《馬橋詞典》最初刊載於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小說界》(1996年第2期),編輯者在序中隻以“這本詞典”加以指稱而始終回避使用“小說”或其他稱謂,不過《小說界》對該作品的刊出本身即表達了對其小說文體的寬泛認同。

其後作家出版社出版《馬橋詞典》,以及山東文藝出版社將其收錄於韓少功的作品集,均明確以長篇小說定位。評論界在涉及該文本時也普遍以“長篇小說”指稱,甚至在《馬橋詞典》引發的法律官司的一審判決書中也以“長篇小說”界定。

由此可見,在公共交流層麵,將《馬橋詞典》界定為“小說”已是共識,但在學術批評範圍內,這樣的文體樣式便成了評論焦點。可以看到,相關的文體討論往往最終回避判定,因為評論者發現文體歸屬的難度並非源於《馬橋詞典》兼具多種文體的特征,而在於該文本呈現了一種文學共識以外的特殊樣式,它動搖了文學界關於小說定義、形態、功能等既定的觀念。類似的文體問題在韓少功的後續創作中一直存在,2002年出版的《暗示》又是一例,本書將在第五章集中討論這一課題。

二、有關韓少功小說的修改問題

韓少功的小說作品在不同時期被結集出版,在重版的過程中,韓少功對一些作品進行了修改和潤色。經文本比照和作家證實,這些修改主要針對他1980年左右的早期作品。在韓少功的修改動作中,我們可以察覺他在文學觀念和創作風格上有了巨大的轉變。有關的分析論述將主要在第三章中具體展開。

三、有關韓少功的散文創作

作為一個思想型的作家,韓少功還寫有大量的雜談類散文隨筆,與小說創作同步開展且更為勤奮。現有的韓少功小說研究中,大部分論者並未涉及這些作品。或者,僅僅抽取其中的觀點,作為一種論據支持。本書則希望結合這些散文創作,在文本對照中加深對作家、作品的理解。

韓少功曾在多個場合談到兩種文體創作之間的關係,他曾言:“我有時候放下小說,用散文隨筆的方式談一些自己對某些現實問題的看法,甚至偶爾打一下理論上的‘遭遇戰’,是履行一個人的文化責任,是不得已而為之。”盡管如是說,但進入90年代之後,韓少功越來越熱衷於在散文中直接表達自己對現實問題及現代性問題的看法。那麼既然本書以考察韓少功的現代性思考為己任,為何不直接以他的思想隨筆為研究對象?如果我們將小說與散文創作看成韓少功表達思考的兩條途徑,那麼兩者傳達的信息並不等同,有時甚至是互相衝突的。正如韓少功的闡說:想得清楚的寫散文,想不清楚的寫小說……小說與散文之間存在著一種對抗、緊張的關係,tension 的關係。有時候,它們甚至互相懷疑和互相消解。大體上說,散文是我的思考,是理性的認識活動;而小說是我的感受,是感性的審美活動。……我一直認為,無論是思考還是感受,都是有局限性的,因此常常需要另一種精神活動來給予懷疑和消解。

韓少功自己的解釋不足為據,但仔細考察他同期創作的散文和小說文本,無論是有關“尋根”的主張,還是全球化問題的意見,都體現了某種矛盾和張力。與散文中的理性表達相比,小說體現的是一個混沌、充滿矛盾,然而豐富的感悟過程,那是韓少功更為真實的思想狀態。因此,本書將以小說為主要研究對象,結合散文創作的對照解讀,著重考察兩種表達間的裂隙與衝突,以期達到深入闡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