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易結束(3 / 3)

轟。

炮彈在空中偏離了正在升空的直升機,高高地轉向了遠方。邦德把手伸向前,將變速杆調成“連射狀態”。他做這個動作時,特別不情願。這意味著那人必死無疑。他又要幹這樣的事了。

轟——轟——轟——轟——轟。

紅色的炮火噴滿了整個夜空。但是,直升機仍舊在升向月亮處,向北離去。

轟——轟。

在尾旋翼附近看到了一道黃光,聽到遠處傳來砰的一聲爆炸聲。

“打中了,”軍官說道。他拿起一副夜用望遠鏡,“尾旋翼被打掉了,”他說道,又非常興奮地說道,“天啊,整個機身現在僅靠主旋翼往前飛了。駕駛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還看到了什麼?”邦德問道,眼睛一直盯著在旋轉的直升機。

“沒了,長官,”軍官說道,“可以的話,說不定能保他一命。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哇,直升機失去控製了,正在迅速下降了,應該是主旋翼葉片出了故障。它落向那裏了。”

邦德把眼睛從瞄準儀上麵挪開,然後抬頭望著閃爍的月光,把眼睛遮起來。

太棒了,他現在就在離地一千英尺的高度處。飛機亂作一團向下墜落,就像一個喝醉酒的醉漢,搖搖晃晃地從高空中偏離飛下來。發動機一直在轟鳴,巨大的旋翼一直在旋轉,卻不起任何作用。

傑克·斯潘,這個曾經下命令要殺死邦德的人,下命令要殺死蒂芙妮的人,一個邦德在哈頓公園、一間酷熱的房間裏隻見過幾分鍾的人。他就是魯弗斯·塞伊先生,鑽石家族的擁有者,歐洲片區的副主席。他去桑寧戴爾打高爾夫球,每月到訪巴黎一次。M曾稱他為“模範公民”。他還是斯潘黑幫中的斯潘先生,剛剛就殺了一個人——是多少受害人群中的最後一位呀?

邦德可以想象到那個場麵。在窄小的駕駛艙裏,這個大人物一隻手抓住機身,看到高度計上麵的指針迅速撥到幾百英尺高時,一邊用另一隻手猛扭控製元件。眼神裏滿是恐懼的紅色眩光,那包價值幾十萬英鎊的鑽石,此時卻成為如此沉重的負擔。從兒童時期,那把槍就成為另一隻強壯的右臂,此時也帶來不了任何安慰。

“他現在往荊棘叢裏衝去了。”下士叫喊道,聲音蓋過了空中的哢嗒噪聲。

“他已是垂死的人了。”隊長說道,一半是在自言自語。

他們注視著最後一組的傾斜翻轉,大家屏住呼吸,看到直升機像玩蹺蹺板一樣,瘋狂地最後翻了一下鼻子,然後將荊棘叢視同敵人一般,憤怒地向下橫衝直撞了二十碼的距離,最後猛地一擲,旋翼就顛顛簸簸地衝進了一堆荊棘叢裏。

直升機墜落的回聲還沒有停止,便從荊棘叢的中心傳來一聲砰的爆炸聲,一團熊熊火焰,滾滾濃煙升到了空中,連月光都模糊看不清了,整個平原被一團橙色的眩光籠罩住了。

隊長是第一個說話的。

“哎喲!”他動情地說道,他慢慢地放下望遠鏡,轉向邦德,“好吧,長官,隻能就這樣了。咱們恐怕先得在附近找個地方,天馬上就快亮了。咱們要等好幾個小時,才能進去火堆裏仔細搜查。這肯定會把在法屬邊境騎馬巡視的守衛招來。還好,幸運的是,我們跟他們關係不錯。但是,州長得去跟達喀爾方麵花時間力爭交涉了。”軍官貌似已經看到,到時候會有一堆文件擺在麵前。一想到這個,他比現在都感覺到身心疲憊。他是一位特別實誠的軍官,今天一天就已經受夠了,便問道:“長官,我們可以稍微閉眼睡一會兒嗎?”

“去睡吧,”邦德說道,又看了看表,“最好是睡到卡車下麵吧。再過四個小時,太陽就要升起來了。我還不感覺累,留下來看守吧。也是以防萬一,那火說不定會往四處蔓延。”

軍官很好奇地瞥了一眼,眼前這位安靜沉穩、深不可測的男人,突然降臨這個英國的保護國,來發號施令。如果正需要休息的話……不過,這一切跟弗裏敦沒有任何關係。這些都是倫敦人的作風嘛。“謝謝您,長官。”他一邊說道,一邊從卡車上麵跳下來。

邦德慢慢把腳從觸發踏板上麵挪開,坐回到炮位上麵。習慣性地,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跳躍的火焰。他用手摸襯衫口袋裏的煙和打火機。這是一件卡其色外套襯衫,有些褪色了,還是他從指揮官加裏森那裏借來的。他從裏麵抽出一根煙點燃,再把東西放回兜裏。

鑽石走私通道就這樣結束了。這也是他們曆史篇章的最後一頁呀。邦德猛地吸了一大口煙,又靜靜地長籲了一口氣,把煙從齒縫間吐出來。完成此次任務,喪生了六條人命,終於大功告成了。

邦德抬起一隻手,擦了擦濕淋淋的額頭。一縷濕答答的頭發耷拉在右眼眉毛上麵,邦德把它捋了上去。紅色的眩光,照亮在那張憔悴瘦弱的臉上,疲憊的眼睛裏閃爍著紅光。

這個巨大的火紅句號,標誌著斯潘黑幫的滅亡,還有那讓人難以置信的鑽石走私通道的終結。但是,對於那包正在烈火中間,經手烘烤的鑽石,這不是終結。它們會幸存下來,又重新流向世界各地。可能會被烤變色,但是同死亡一樣永恒,堅不可摧。

邦德忽然又想起,曾經是F血型的那具屍體的眼神。他們錯了。的確,死亡是永恒的。但是,鑽石也亦如此。

邦德從卡車上麵跳下來,慢悠悠地朝跳躍的火堆旁走去。他自己一個人,仰天發出了特別可怕的大笑聲。這樁死亡和鑽石之間的真理闡釋,對他而言真的是太莊嚴了。在邦德眼裏,他隻是結束了另一個冒險旅程。蒂芙妮的一句風涼話完全可以成為這段探險的墓誌銘。此時,他似乎已經看到,那張激情撩人卻又處處不饒人的嘴巴,說道:

“日久天長,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