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黑衣人站在洛慈身前戒備的看著對麵的男子,他一邊對洛慈說“小主,你該走了。”
“回京的車駕明日清晨就會入京,再不走你就趕不上了。”
是了,洛慈得在車駕入京前把裏麵的替身換出來。
洛慈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抬手輕輕的拍了拍護在自己身前的侍衛,輕喚他的名字“青羽”,示意他讓開。
青羽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移開了,卻依舊戒備的看著對麵的人。
洛慈上前幾步,抬頭和那個妖孽般的男子對視,紫衣玉帶,墨發金冠,腕間一串刻著花紋的奇楠手串,一顆顆漆黑的佛珠被一根醒目的紅繩串聯在一起,一黑一紅詭異非常。
隻一眼,洛慈就已經確定了來者的身份,大楚山陵侯——晏溫。
民間說法,天下十分絕色,美人占九分,而這九分有六分在大楚,三分在嵐國,大楚的六分裏三分是洛慈,三分是山陵侯晏溫。
據說這山陵侯晏溫似神似魔,鬼魅非常,是楚皇的左膀右臂,三年前曾為楚皇平定楚夏戰亂,為大楚換來了如今的安穩。
年僅二五就已經身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太子在他麵前都得自降輩分,小心行事。
和晏溫相貌的美名截然相反的是他在朝堂,戰場之上對待敵人的殺伐果斷不假辭色,好笑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偏偏信佛,自入仕起便佛珠不離手。
傳聞曾有別國使臣在太和殿內大放厥詞,取笑山陵侯一生殺孽無數,哪怕戴了佛珠也不會得神佛庇佑,下一秒太和殿的空氣裏充滿了猩甜的氣息,在眾人還沒有回過神時,使臣的黏膩的血液就已經濺到了周圍人的身上。
而晏溫卻一臉平靜的用手帕擦拭著金燦燦的發簪上的血,沒有人看到那淒寒的發簪是怎樣劃破使臣的喉嚨的。
晏溫將發簪重新插入金冠,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漫不經心的將沾了血的手帕扔入大殿的燈籠內。嗤笑道“我從來不需要神佛庇佑,我向來自渡”
他似乎對神佛充滿了不屑,可偏偏又佛珠不離手,虔誠的參拜每一座神佛,讓人猜不透他到底信不信神佛。
而此刻,晏溫就這樣毫不避諱的站在屋頂,墨發在夜風裏張揚,深紫色的衣袂也獵獵作響,內窄外闊的丹鳳眼裏閃著意猶未盡的興味。
他在把今夜發生的一切當戲看,不同於洛慈淡白的唇色,晏溫薄唇泛著血色的紅潤,此刻正微微勾起,絲毫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尷尬和窘迫。
萍水相逢一場,隻要沒有利益衝突,洛慈不會傻到直接點破彼此的身份,而且山陵侯半夜三更跑到這護國寺也不可能是臨時起意隨便逛逛,各有各的目的,擦肩而過也隻當未曾謀麵。
平靜的對視,無視晏溫眼睛裏的探究,洛慈拱手行禮“閣下請便”
說完隻當他不存在,轉身離開,一襲狐裘,手爐暖手,以滔天火光為背景,給了晏溫強烈的視覺衝擊。
把視線從洛慈的背影上移開,看著大火中麵目全非的佛像,晏溫嘴角上揚,頗有興致的問“你說,洛家沒了,八十一座金身佛像也沒了,大楚還能像以前那樣無堅不摧嗎?”
茫茫夜色裏,除了他明明看不見別人了,可在晏溫話音剛落,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晏溫身旁,言簡意賅“將如主子所料,大廈將傾,山雨欲來。”
睡夢中的人終於被大火劇烈的響聲吵醒,呼喊聲此起彼伏,晏溫瞟了一眼往這邊趕的人影,無聲的笑了笑,下一秒消失不見。
而寺廟的一角,一個身穿月白金線繡紋袈裟,眉間一顆朱砂痣的佛子在一片吵鬧聲中依舊不動如山的敲擊著木魚,身為佛子卻冷眼旁觀著八十一座佛像灰飛煙滅,讓人唏噓不已。
回京的官道上,兩匹毛色漆黑烏亮的千裏良駒架著帶著專屬標識掛著禦賜金玲的馬車緩緩前行,那馬車由黑楠木製成,雕梁畫棟,巧奪天工。馬車內軟榻書桌,茶具地毯一應俱全。
晏溫坐在車內,慢悠悠的往天青色的茶杯裏倒茶,掀開簾子,看著護國寺衝天的火光,那雙水光茫茫的杏眼再次浮現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今夜原本是前往護國寺取一件東西,沒想到看了這麼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