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小步走出房門,驀然發現頭頂上是掛著一輪圓月和布滿星星的拱形天空;麵前是坐落著市政廳、聖母圓柱和教堂的環形廣場。
我靜靜地從陰暗處走到月光下,解開外套的扣子,覺得暖和了。然後抬起雙手,讓夜間那嗖嗖呼嘯的風停下來,並開始思考: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做得好像跟真的一樣。是不是你們試圖勸說我相信自己不真實,莫名其妙地站在這綠色的石子路上?但是很久以來,你確實是真實的,是你,天空;而你,環行廣場,卻從沒有真實過。
你們總是比我強,這是真的,但是隻有在我讓你們安靜的時候。
“謝天謝地,月亮,你不再是月亮,也許是我的疏忽,還把你稱為月亮。為什麼我把你叫做‘被遺忘的奇特色彩的紙燈籠’時,你不再那樣忘乎所以。為什麼我叫你‘聖母圓柱’時,你幾乎總是要退隱;而圓柱,當我稱你‘投射黃光的月亮’時,卻不再看到你恐嚇的樣子。”
當人們思考你們的時候,似乎真的對你們不好,你們勇氣低落,健康受損。
上帝,當思考者向醉漢學習的時候,才該是多麼有助於健康!
為什麼萬物都變得寂靜了,我想,是因為風停了。還有那些常常像裝了小軲轆滑過廣場的小房子,也被結結實實地定住了——寂靜——寂靜——人們根本看不到往常那條將它們與地麵隔開的細細的黑線。
我開始跑起來。圍著大廣場跑了三圈,沒有任何障礙;同時由於沒有碰到醉漢,我就不減速地、毫不費勁地朝著卡爾大街跑去。我的影子也在跑,它常常要比我小,映在我身邊的牆上,如同跑在牆與道德之間的狹路上。
經過消防隊時,我聽到了從小環行道那邊傳來的嘈雜聲。當我在那兒轉彎時,看到一個醉漢站在井的柵欄旁,雙臂水平撐著,穿著木拖鞋的腳跺著地。
我先是站了一會兒,好讓呼吸平穩下來,然後走向他,摘下頭上的大禮帽,自我介紹說:
“晚上好,弱小的貴人,我今年二十三歲,但是還沒有名字。您一定來自巴黎這座大城市,並且有著驚人的、動聽的名字。您的身上散發著失去平衡的法蘭西宮廷的那種完全不自然的氣味。”
“您一定用您那雙貴族特有的眼睛看到了那些貴婦人,她們已站在了高高的、明亮的平台上,穿著緊身服嘲諷地回頭觀望,而那在台階上拖著的彩色長裙的下端還漂浮在花園的沙子上。——不是嗎?仆人們身穿灰色的、裁剪奇特的大禮服和白色的褲子,爬上到處可見的長杆,雙腿夾著杆子,上身向後側仰著,他們必須用粗壯的繩子把一塊塊巨大的灰布從地上拉起來,在空中繃緊,因為貴婦人想看到一個有霧的早晨。”由於他打了個嗝,我近乎驚慌地問:“真的,這是真的嗎?先生,您來自,來自我們的巴黎,來自那刮狂風的巴黎,那醉人的冰雹天氣?”當他又打嗝時,我尷尬地說:“我知道,我很榮幸。”
我迅速扣上外衣,然後熱情而又謹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