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位置,他們便運起氣力抵禦。我爺爺剛將陰木揣進懷裏,就覺得連時間都有錯亂之感,度秒如年,又須臾而至。
冰冷的江水,像一整冰山般狠砸下來,比肆虐太平洋的海嘯還要可怕數倍。海嘯不過十幾米高的浪頭,已經能摧得房倒屋塌,這幾十上百米的江水,卻是給人白日無光,毀天滅地之感,甚至引發了一場江底地震。
江水首先拍在了他們頭頂的建築上,屹立千百年不倒的土樓型建築,脆弱得比豆腐好不了多少。幾人高,兩米厚的石牆瞬間在吱嘎聲中迸裂,足有磨盤大小的石塊流星雨般下墜。
我爺爺與程克武躲在三角區的夾角中,沒有被直接衝擊,卻也被墜下的大水壓迫得胸腔窒悶,心髒都快被肋骨擠成幾瓣,幸虧有石牆石梯緩衝,否則即便運氣抵禦,也要被砸成肉餅。
總算堅持到大水與地震過去,他們頭上那七八米高的建築石牆石梯,隻剩一截兩米不到的斷樁子,而其他部分早已被水壓打為碎塊。饒是如此,激流仍從石縫中向他們打來,即便經過緩衝,也像刀子割肉一般生疼。
他們被激流衝得左右支拙,還要騰出手來斬落其間夾落的石塊,免不了被砸中幾處,雖然他們是修煉之人,遠比普通人強健,不至於筋摧骨斷,但也是多了幾處淤青與擦傷,再加上之前陰木中的女子縛靈指甲造成的肩上血洞,二人都是掛了不少彩。
隻是受傷還是小事,他們的氣力卻在之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中消耗大半,尤其是我爺爺,那氣海中剩下的已不足平日三成,連經脈運轉都有些枯澀遲滯。
大陣中不隻有他們,還有曾煌與鰉爺。
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可不會是什麼朋友,而是兩個交戰過好幾次的對頭,不管程克武怎樣,我爺爺是覺得撐不了多久了。
既然如此,隻有速戰速決。這大陣一破,與大陣有所關聯的曾煌恐怕會受到不少牽連,甚至隕落陣中也說不定,那他們隻要將鰉爺擊敗即可。
比起曾煌,我爺爺對鰉爺的感覺有些複雜,這條江中巨怪本來並非是自然的產物,若不是這水利工程要截斷長江,恐怕也不會憑空產生。它雖然誤殺過我爺爺的同仁,卻是被曾煌利用,借刀殺人。而明知阻攔重重卻仍然一往無前,單槍匹馬,甚至不惜以損壞鱗甲為代價拆毀攔江工程,讓我爺爺心靈震動的同時,也產生了一些敬意。
那是以生命作為籌碼的一種抗爭,更多出自於它作為動物的本能,與曾煌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為了修煉邪法不惜殺人的做法大相徑庭。
有些人會因為某樣東西全身都是製造法寶的上好材料而殺戮,但我爺爺並不喜歡這類想法。肆意剝奪生命,不僅有違天道,還容易誕生心魔,使修煉不得精進。
如果可以的話,我爺爺隻打算給鰉爺一個教訓,讓它知難而退,並不想剝奪它的性命。
四周終於波平浪靜,空鬥已不複存在,這段長江的江水,再度變得與其他地方無異。
走出剛才為他們擋下致命一擊的斷壁殘垣,我爺爺與程克武才知道那大陣崩潰造成了多麼可怕的影響。
不說被砸成金餅的那四個金甲武士,之前他們看到的十幾米高的巨大“土樓”,已經被夷為平地,而其他的建築也沒有一處完好,幾乎都成了廢墟,最多也不過兩三米高。建築中間的通道已不複存在,全部被碎石所覆蓋,碎石底下還有無數的斷肢殘軀,就是那些隨大陣湮滅的水鬼殘屍。
這一片區域看上去死氣沉沉,除了我爺爺與程克武之外再無活物。
沒有鰉爺,沒有曾煌,隻有一地的殘骸,有人的,也有建築的。
突然,離二人不遠處的一堆碎石有了動靜。碎石簌簌下落,露出了巨大的背脊。
是鰉爺,它也逃過一劫,在這一片廢墟中,卻已無處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