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隊,我不後悔。真的。殺這個女人我不後悔。我隻後悔我負過一個女孩兒了。這是我的報應。”張強到是神采奕奕,如果沒穿囚衣,一定沒人相信他是個囚犯。楊剛大惑不解,他原本以為會看見一個憔悴不堪的,可憐巴巴向他求助的張強,他實在不敢相信,張強非但沒有後悔和可憐,反而是一幅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感覺。原來準備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話,看來不用說了。
“我是來審問你的。張強希望你能配合我。行嗎?”
“可以,楊隊有什麼問題盡管問。我張強有一說一,決不睜著眼睛說瞎話。”
“謝謝,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去君華嗎?你明明知道那裏已經死過很多人。為什麼當時就一點懷疑都沒有?你又是怎麼進去的?房門鎖了兩道啊。”
“當時午夜徘徊告訴我她就住在君華的1074。我心裏也疑惑了一下,但是還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就想看到這個女孩。想和她在一起。我到君華時,那裏的保安也好像沒有看見我,沒有問我要去哪兒。10樓也有兩個保安的,我進去他們都好像沒有注意。到1074房時,我一按門鈴,裏麵就有人把門開了。是倩倩。”
楊剛突然覺得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這些問題給張強做口供的時候都已經說過了,他還問這個已經問不出答案的問題。“對了,你說的田倩是哪兒人?你知道她的俱體住址嗎?”
“倩倩是四川人,住哪兒我也不知道。我隻聽說她二哥一家在重慶沙坪壩區住著。二哥好像叫田毅,二嫂叫徐梅。別的我也不知道了。”張強盡力地回憶著。
楊剛明白張強所能提供的隻有這些線索。便安撫了張強一翻到了局長辦公室。
“局長。死者的身份可有確定?”
“唉,沒有呢,生前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證明她身份的信息。局裏已經發了認屍啟事。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青年女子失蹤。此女子可能是個外地人。要真是這樣,怕要成了無頭公案了。這幾個月出的事兒可真邪啊。”
“據張強說他見的是午夜徘徊,我們是不是該從網絡入手?我們可不可以假定,這個午夜徘徊是凶手,她的目標是那些上網的獵豔的男人?如果目標隻是男人,這回卻連女子也牽扯進去,所以,她的目標應該是一類人,或者有共同點的人。我覺得我們應該再著重調查幾位死者的生前狀況。或者能對本案有一定幫助。還有我們應該盡快確定這名女死者的身份,如果不是本地人,那麼我們就隻能按張強提供的線索,聯係重慶警方協助調查是不是有一名叫徐梅的女子失蹤。”
“沒錯,小楊,我馬上聯係重慶重案組。爭取盡快找到死者親屬。你著手調查陳亮等人生前的狀態。看來,我們是有很多沒有做到的地方。對了,局裏安排劍明做你的助手。案子還是由你負責。小楊,別讓我失望!”局長重重地拍了一下楊剛的肩。
九
楊剛第二次到重慶,直奔廣安。
楊剛對廣安沒什麼好感。改革開放這麼久了,廣安的麵貌雖然也有日新月異的發展,有寬敞的馬路,林立的大廈。但它充其量是個小縣城,把它稱著市實在免為其難。
中午吃了一碗米粉,楊剛坐車趕到了杪欏的客輪站。
上船不久船就開了。楊剛閑著眼休息,不知不覺,船行了好遠,陸續下了好多人。
“魏家溪到了……”楊剛下船後就打聽白春蘭的住址。
好在人們都很熱情。楊剛在村隊長的帶領下,找到了白春蘭的家。
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的房子,房子基本是土牆。已經破敗了。院裏堆著新拉來的磚。看來主人已經準備蓋新房。一隻剛下了蛋的雞咯咯的叫著,引起一版雞鳴聲。而那些坐在屋簷下的人們正在打麻將。看來,農民們也有很多的閑情逸致。
“白春蘭在屋頭沒得?有人找!”村隊長老遠就喊。
“在帶娃娃……春蘭出來,有人找你。”院裏正在砍豬草的老大娘朝房子的方向大聲喊叫。楊剛估計,那可能是白春蘭的婆婆。
不多一會兒,從房子裏就走出一個白白胖胖的粗笨婦人白春蘭來,肚子挺著老大,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女孩。她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樣子,但粗糙的樣子和張強所描述的午夜徘徊相去太遠。楊剛很失望,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午夜徘徊了。隻希望能從她嘴裏,打聽點有價值的東西。
“你是哪個?”白春蘭看著楊剛。說話的聲音嗡聲嗡氣。那對眼睛到是挺大,就是不太會動,看上去很愚蠢。愚蠢!是楊剛對白春蘭的感覺。他決定不按程序問,看白春蘭會做什麼什麼反應來。
“我是W市的刑警,來找你打聽點兒你二嫂的事。”
“我二嫂怎麼了?”
“沒有怎麼,你是不是去你二哥家罵過你二嫂過後就出去打工了?”
“我哪兒去罵過她,我去都不曾去過我二哥那裏。我聽說二嫂不好相處,又看不起我,我還去做什麼。倒是我一個表妹去過他家!說是沒住兩天就走了。”白春蘭口水飛濺。楊剛隻好站得遠點,但得得白春蘭說有表妹,神經一緊,立馬警覺起來。
“你表妹?哪個表妹?”
“我姑姑的大女兒楊茜茜(西音),說是去年路過重慶,二哥把她接過去住了兩天。我媽老漢還說她個性太強。那個脾氣拐得很,看到我老漢受了點氣,就把我二哥二嫂都罵了一頓走了。我也覺得茜茜很要強,小時候和她一起坐板凳,她非要把我擠下去。”
看來這個楊茜茜很值得懷疑。
“那她現在在哪兒?家住哪兒,帶我去找一下她家。”
“她現在不在屋頭,去年在我二哥家走後就到了廣東打工。她的家在五大隊六組。”
楊剛要求白春蘭帶他找到楊茜茜的住處。
田裏水稻正在抽二苔,漫山遍野都是青青的綠色,看上去異常地賞心悅目。田裏的水中,不時有小蝌蚪跳出來。田埂上種著絲瓜苦瓜四季豆什麼的,一串串掛著煞是可愛。白春蘭抱著女兒,把楊剛帶到了楊茜茜的家。
一個更為破敗的家。一邊傾斜的房子,被一根樹樁支撐著。土牆的一邊,泥土掉得很厲害。已經留下一個近一米的大窟窿,雞們到是可以從這裏自由的進出。屋外的竹杆上涼著破舊的衣服,牆柱子上掛著,一串串金黃色的玉米。蒼老的女主人正在挑糞。
“姑媽,這個人是找楊茜茜的。”白春蘭傻呼呼地說。女主人看著楊剛笑了,慈愛的說:“先到屋裏坐,你們等我一會,我去洗個手。”說著放下糞桶,在田邊的水裏,洗淨了手回來房子裏。
中國標準的農村房子,沒有窗子,隻有頂上裝的兩片玻璃瓦能透過一點光線進來。房裏雖然破舊,不過灶台桌子等都收拾得一塵不染,很是整潔。雞很調皮,不時飛上桌子。主人不好意思地說:“我家的雞很討嫌……光往桌子上飛。你是不是茜茜的朋友?對了,我做了醪糟,給你們煮點兒醪糟吃”
一個很熱情很善良的女主人。楊剛覺得要是直接說問案怕有不妥,便撒了個謊說:“阿姨,我和茜茜是朋友。上回從廣東回家後,我就沒有找到她,不曉得她到哪兒去了。所以我才來看看,我想找她!”
女人很高興:“你真是茜茜的朋友?(農村的朋友是戀人),我是聽說她找了個朋友喊她帶回來我們看一下。醜不醜有沒錢都沒關係。主要是說看一下放心。你這個娃兒的人才好好啊,她為啥子不敢帶回來我們看呢?說了半天,還沒有問你叫啥子。”
楊剛編了個名字:“阿姨叫我柳峰就好了。茜茜去年回來就走了嗎?”
“是啊,又去廣東了。好幾個月沒有打過電話回來。連封信也不寫。寄錢都不寫兩個字。我好擔心,她老漢說她有錢寄說明就過得還好。不用擔心,我心想也是的。這回寄的錢,還沒有去取的。等明天趕聲才去取。我也不曉得這個妹崽怎麼回事,這回這麼久都不打個電話也不寫封信。”主人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這個茜茜怎麼回事,居然連個電話也不給父母打,她難道不知道父母會擔心她嗎?
楊剛附和著說:“是啊,她前一陣子還和我聯係過,叫我去廣東找她。這一個月多,她又沒音信了。阿姨曉得她的地址不?”
“曉得,我去拿彙款單你看嘛。”主人轉身進了另一間房子。不一會兒又出來了,遞給楊剛一張彙款單。
“廣東省廣州市廣州大道120號。”楊剛太熟悉這個地址了,這根本不是個住址,而是南方都市報報址。但郵編卻分明是W市的中山路一家郵局的。寄錢的人根本不在廣東。可憐的兩位老人家,一直被欺騙著。
也隻能是在W市。午夜徘徊是在W市的君華酒店裏,把一個個男人女人引入黃泉路。不然君華的一係列命案就沒有合情的解釋。隻能說合情!如果楊茜茜就是張強所見的那個午夜徘徊的話,可以解釋為:楊茜茜看不慣舅父受欺,故找張強殺了徐梅抱不平。但真實卻又不可思議的過程,完全不合常理。——合情不合理!君華所發生的一係列命案,沒一樣能合理解釋的。楊剛忽然想起白詩婷曾經提醒過:“我覺得你要做的不是追查凶手,而是他們生前所犯的罪孽!然後才是公布死亡真相。”
按白詩婷的說法:假設徐梅隻不過不孝,那還罪不致死。楊茜茜恨她入骨,一定還因為此女行過更多的不義。比如偷情而且不隻一次地偷情和不止一個的情人。徐梅置道德人倫不顧,罪大惡極但仍然不足以證明她就該死。現在這社會亂七八糟搞性關係的不隻徐梅一個。如果亂搞關係致死的話,那很多比徐梅更甚的人則更當死。唯一可能的解釋是:徐梅還有不為人知的更大罪惡導致其死亡。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
接下來就是確認楊茜茜是不是張強所見的午夜徘徊。
這個簡單,細心的楊剛找了個借口對女主人說:“阿姨,上回茜茜叫我給她辦大學本科畢業證,我一直沒有她的照片,我這回過來,一是找她的地址,二是你能不能拿她的標準照給我幫她把證辦了?不然一拖再拖也不是辦法。”
女主人大為高興:“要得要得,上回她叫我們幫她辦高中畢業證,我們四處托人都托不到。還以為她在嘔氣,電話也不給我們打一個。這回你能幫她辦個大學的,真是命中遇上貴人了。我現在就去拿給你。要幾張?”
楊剛說:“兩張就夠了。”
女主人翻騰了好一陣子,才從被子下麵拿出照片來。楊剛拿在手裏看了看。很清秀很單純的一個女生,十七八歲的樣子。在這樣的山村裏,應該是不可多得的秀色。合乎張強口口聲聲地描為天人的形像。楊剛看著很眼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看來隻有等回去讓張強確定這是不是他所見的午夜徘徊了。
女主人拿著那張農業銀行的卡,將信將疑:“茜茜好像沒有和我說過她有存過錢,我曉得她的脾氣。她用錢大手大腳的。寄了錢回來哪兒還有可能自己存錢?是不是你哄我?”“沒有,我們隻想到時給你個驚喜。找不到茜茜,我拿著這卡也沒什麼意思了。我現在要找茜茜去。”楊剛麵容的執著樣子看起來,他真的很愛很愛茜茜都不由人不信。“再說我不可能那麼傻,自己把自己的錢白白送給別人你說是不是阿姨……”女主人禁不住楊剛一一翻天花亂墜的謊言,真的相信自己的女兒茜茜和男友共同存了二萬塊錢。男友聯係不上茜茜然後找到茜茜老家,順便還了茜茜的銀行卡!
看著女主人興奮的樣子,他明白這筆錢來的太及時了。也對自己的演技在暗地裏表揚了一翻:楊剛你還是不錯的。雖然說的是假話,但做的是好事。有時候假話好過真相!假話好過真相?楊剛腦子裏閃過這一句話後心裏一驚,真相是什麼?他這一路散盡千金,真相何曾有一點兒眉目?
十
回到W市,楊剛讓張強看楊茜茜的相片。張強見相片大驚:“就是她,她就是倩倩!那天晚上,我在君華裏見的就是她。你記不記得,我發過一張相片給你看。”楊剛想起那天張強確實發過一張午夜徘徊的照片。隻是楊剛大約地看了一眼,沒怎麼留心。難怪楊剛看到照片時,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張強,你不恨她嗎?”楊剛問。
“不,楊隊,我也是罪有應得。所有死在君華的人,都罪有應得!昨天我還夢見倩倩了。”張強的這話讓楊剛聽著怎麼有點像白詩婷說的一樣。
楊剛瞬間想起和白詩婷第一次見麵時感覺到的陰鬱。他想起白詩婷說張強“我看他丟得快了……”他又想起白詩婷說:“我就是那個女顧客,我5月4號住近去的,住了半夜悶得慌,覺得不透氣,便換了房間。”還有白詩婷看著張強的背後露出的驚恐:“你是誰”以及白詩婷歇斯底裏地大叫和最近似乎知道一切的暗示性話語。還有她突然一下就中了兩千萬好運到簡直不可思議。
白詩婷身上有太多迷團。她都清楚什麼?她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楊隊!楊隊!……”張強看著發愣的楊剛連叫幾聲,楊剛才驚醒過來。
“哦,張強。我怎麼覺得你和白詩婷說的話一樣?而且她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楊剛說出了自己心中的迷惑。
“楊隊,白詩婷說的沒錯,所有死在君華的人,都死有餘辜。”
“那你,有犯什麼錯?”
“楊隊,我也是罪有應得!”
楊剛站起來說,好吧,我也不能幫你了。
十一
第二天,楊剛又住進了君華酒店1074號房間。晚上上網後,他在同城一夜情聊天室裏,果然遇到了午夜徘徊。楊剛的網名叫風度依舊,他對午夜徘徊說,很想認識你,不知道你能否給我這個機會。
午夜徘徊說,為什麼想認識我?
風度依舊說:也許我和你有共同的情感經曆,常在午夜睡不著。
午夜徘徊哈哈一笑說,是嗎?想在我這裏得到安慰嗎?
風度依舊說,如果能讓我得到安慰,我是非常感激你的。
午夜徘徊說,我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喜歡抽打那些想和我做愛的男人,你能忍受嗎?
風度依舊說,沒問題,有時被美女抽打也是一種享受呢。
午夜徘徊說:哈哈哈,看來你是皮肉作癢了。你現在就到君華酒店1074房間去,我等你。
風度依舊說,好,我馬上就到。
說完後,楊剛就下線了,他心裏想,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午夜徘徊是怎麼進1074房間的。他的手槍已打開了保險。
不一會,1074房間的門果然開了,隻見白詩亭滿臉憂傷地走進來。她把雙手伸到楊剛麵前說:楊隊,我是特地來投案自首的。
楊剛驚呆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白詩亭說:你第二次從重慶回來後,我就知道你懷疑我了,破案是遲早的事。
楊剛說: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殺那些人於無形之中的?
白詩亭說:楊隊你不要問了,現代科技這麼發達,什麼事辦不到?到公安局後我會把一切都交待清楚的。
楊剛慢慢拿出手銬,心情複雜地把它戴在白詩亭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