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妳在做什麼?不是那邊。」
她並沒有飛上來。
我看著前麵確認方位,看見跑道上小小的指示燈。
大概還有兩三公裏。
高度五百公尺。
「Christmas!Christmas!」
我傾斜機翼下降,追趕她的飛機。
「怎麼回事?」
沒有反應。
離地不到三百公尺,已經進入危險高度。
「mayday、mayday,」我提高無線電功率。「這裏是Boomerang,距跑道兩公裏處,另外一架飛機正在迫降。」
「收到,看見你們了。Christmas怎麼回事?」
又降低了高度。底下是一整片田野,其中分布若幹窄小田埂,還有幾棟白色房子。
我飛到她的身旁。
「比嘉澤!」我大喊。
比嘉澤的散香慢慢向地麵逼近,而且是傾斜下降。
「拉升降舵!快往上飛啊!」
散香被地麵吸了過去。
主翼首先接觸地麵,隨後跟著旋轉。
機頭撞到地麵,又是一陣旋轉。
機翼折損。
短短幾秒之間,那架散香已經在我後方。
我低空轉彎。
「比嘉澤!妳聽見了沒?」
墜機的地點揚起陣陣灰塵。
機體陷進土裏。
沒有冒出黑煙。
「墜到地麵來了,」我向塔台報告。「快點派人過來!」
「收到,已經派人前往搭救。」
「目前狀況差強人意,」我說:「機體沒有燃燒,著陸地麵還算鬆軟。不過,還是請你們快點過來!」
「Boomerang,妳要降落嗎?」
「確認過迫降位置了嗎?」
「確認中。Boomerang,確定要降落嗎?」
「是的。」
「進入著陸狀態。」
我在失速墜毀田野裏的散香上空轉了一個彎,朝基地方向飛去。
8
飛入跑道,滑行至待機區,一台吉普車開了過來。我打開座艙罩,熄了引擎並緊急煞車。迅速解開安全帶,爬出機外,從主翼上一躍而下。
駕駛吉普車的是一名身穿肮髒連身工作服的眼鏡男。我跳上副駕駛座,吉普車繼續行駛。
坐在車上看著一旁的跑道,經過幾個低矮屋簷的停機棚。我第一次來到這座基地。不知道他們有幾架戰鬥機。上頭規定不準提及類似的問題,我隻有閉嘴。
駕駛座上的男人也沒作聲。這時候我倒還慶幸沒人開口對我說話。當然,待在這世上愈久,感觸也就愈多,無論對誰都沉默寡言。
跑道前端有條渠道,跨過上麵的小橋繼續前行。開了一段草原,終於來到柵欄前。那裏停著三輛車,還有卡車。守衛為我們開了門。吉普車加速前進橫過筆直的田埂。周圍有間小小民家。太陽西沉,卻還不到點燈的地步。不過一旁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遠處有條大路,大型車輛不時穿梭其中。那是我在空中看見的道路。路旁有幾棟房舍,掛在上頭的招牌閃爍著光芒。吉普車行經的道路兩旁盡是田野。穿過了幾條小渠道和閘門。沒看見有人下田工作,或許收割時節早巳結束。
吉普車繼續奔馳,開了不少路,卻仍見不到墜機地點。
我的情緒已經平複,也做了最壞的打算。確認現場後將返回跑道,得在今晚以前回去基地,向合田和Teacher報告不可。
我決定不去想比嘉澤的情況,腦中卻浮現昨晚她的樣子。比起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更加坦率、認真,而且很有才華。為什麼我會有那些既定的評價呢?連自己也感到奇怪。
總算看見不遠處的事故現場。
路上至少停了五輛車。黃色的車燈忽滅忽明。這裏大約聚集三十餘人。對向車道旁也停著車,大概是民眾看見有東西從天上掉下來。
飛機殘骸散布在田野凹陷處,機頭就在眼前,主翼和引擎則躺在稍遠的地方。幾個重要部位有一半以上埋進土裏;表麵被噴上一層滅火粉末,看起來就是白色。除了這塊範圍較低窪,之外的土地呈隆起狀態。
站在地麵上目擊比從空中往下觀看還慘不忍睹。這架散香再也不能接受改造,就這樣直接報廢。
吉普車一停下來,我快速飛身跳下車,奔跑在小路上。
下到凹陷處,踏在鬆軟的泥土中。
小路上站著大批觀望人群。
靠近飛機的至少有十個人。
我搜索著比嘉澤的身影。她已經被人抬上擔架,綁帶牢牢固定住她的身體。她動也不動,水藍色方巾蓋住她的臉。
我看見她其中一隻手。
焦黑的手。
我掀起方巾,看著她的臉。
滅火器的白色粉末沾上她的頭發。
好像睡著了一樣。
我不禁歎息。
有個男人走上前。他是現場唯一穿著製服的人。我起身向他敬禮。
「敝姓草薙。」
「我知道。我是本田。」
「很遺憾。」
「她並不是墜機而死。」他態度堅定地說。
如果比嘉澤死在空中,我會比較開心。
覆上藍色方巾。
「能撐到返航已經非常值得敬佩。」本田低語。
「是。」我點頭。
真的很了不起。
受了傷也沒有告訴我,了不起。
媽的!裝什麼酷!
救護車倒車駛入距離田埂最近的路。
幾個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走到擔架旁,我後退讓出路來。他們輕輕抬起擔架,走上田埂。
圍觀的民眾看著熱鬧。
我看著天塵,遠方還殘留些許紅色。
夜幕低垂。
「好可憐……」不知道是誰在說話。
低頭望向自己的鞋子。我站在泥土裏。
比嘉澤的臉沒沾到汙泥。
她一點也不可憐。
美麗得很。
比我的鞋子、其它人的鞋子還要幹淨無瑕。
爬上田埂,往救護車方向走去。
唯一能做的,隻有站在她的麵前,盡可能不讓看熱鬧的人得逞。
「真可憐。」又有人在說。
接著是歎息。
「她不可憐!」我回頭怒吼。
我上前逼近,大家嚇得倒退幾步。
「媽的!滾!通通給我滾開!」
本田站在我的麵前,默默注視著我。
我點點頭,閉上雙眼。
大約過了三秒。
脫離。
調整呼吸,刻意不去看救護車。我下到泥土當中往前走。
隻想離這裏愈遠愈好。
飛在天上有多妤啊。
往無人的天空飛去。
9
回到機上,我已轉換好情緒。燃料補給完畢,準備起飛。附近一片漆黑,但雲端上還有一些亮度,月亮高掛當空。
頓失同胞對我們來說司空見慣。無論是遭敵方攻擊或轉調他地,兩種情況都是離我遠去,所以沒有多大差別。生命中總有幾個見得了一次,卻再也沒第二次的人物。
隻是,多少有點可惜。
可惜的是,那樣的才能,那樣的經驗累積,瞬間灰飛湮滅。
至少我並下認為那些人是可憐的。
那跟可惜完全不同。
絕對不一樣。
她一定也不想接受別人的同情。
難道不值得讚揚?難道不值得羨慕?
究竟差別在哪?
抵達基地時,地麵像海底一般陷入黑暗。飛機在跑道上回轉,麵向停機棚滑行。笹倉站在機棚門口等候。
我抽著煙,看笹倉檢查散香。
「吃飯了沒?」笹倉問。
「還沒。」我回答。
「我以為你吃過了。」
「我沒在那座基地露臉。」
用腳踩熄香煙,往行政大樓前進。走進大廳,餐廳裏燈火通明,但不見半個人影。我上樓來到合田辦公室門前敲敲門。
「啊,我也在等妳。」合田從辦公桌前起身。
坐在沙發上,我開始向合田報告。我維持淡淡的口吻,依序陳述事實。覺得自己像在作夢。我無從判斷究竟是描述夢中的情景,抑或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場夢。
我發覺自己呆望著合田身後的書桌、更後麵的窗框,以及盯著反射在窗戶上的燈光。像是一台觀測天體的望遠鏡,我感到自己遙不可及。
「辛苦了,」合田最後說。「Teacher想跟妳談談。」
「咦?」我滿臉訝異,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這裏結束後,過去找他吧。」
「是。」
直覺告訴我會被臭罵一頓。說不上來,但就是有這種預感。
合田沒有發火。靜下心想想,那不是我的責任。所以當然……為什麼我會這麼想呢?
我不是該告訴比嘉澤更多關於駕馭散香的技巧嗎?難道不是我的指導無方?不對,沒那回事吧。能說的我都告訴了她,我並沒有藏私。
步出大樓之前,瞥了一眼餐廳。櫃台點著燈,煮飯阿姨坐在附近。
「喂,我說妳啊,」她見了我立刻起身走過來。「要吃點兒東西嗎?」
「不了,對不起。」我勉強擠出微笑。
「唉呀、唉呀,挺溫柔的嘛,」煮飯阿姨笑著。很不錯的笑容,令我稍稍恢複精神。
「怎麼了?」
「沒事。」
「打起精神喔。」
走回宿舍,上樓。我第一次過來這裏。二樓最靠裏麵的房間。同在二樓的其它房間好像都空著,沒門牌,也沒燈光。
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敲門靜候響應。
Teacher打開門,站在門口。他往後退一步,讓我先進房。
他的房間比我的更小,窗戶旁邊就是床鋪。書桌上迭了好幾本書,地麵上也是。他坐在床沿,作勢要我坐在椅子上。
我說起和Teacher他們分開後所發生的事,跟對合田報告的內容差不多。關於比嘉澤的報告尚未出爐,我便把從本田那兒聽來的消息全數告訴Teacher。
他抽起煙。
接著起身將窗邊的小茶幾桌搬到我麵前,再從書桌上一堆書本底下抽出煙灰缸放在茶幾桌上。我已經受夠香煙了,就像受夠屍體一樣。
「要抽就抽吧。」他低聲說,一隻手撐在床上,對準天花板吞雲吐霧。頭頂的日光燈像沐浴在煙霧之中。
「機身毀損嚴重,無法立刻判定遭到何種攻擊。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覆蓋一層滅火器粉末。」
「過不久就有報告了吧?」
「看過現場後,我立刻搭機回到基地。報告完畢。」我的報告到此結束。
「謝謝。」
我拿出口袋裏的香煙,點了一根。
「妳認為是我的責任嗎?」他說。
「咦?」我歪著頭。「不不,怎麼可能。」
「要是我早點過去察看,或許還來得及。」
「我也是。」
「當時妳的位置太遠,我這裏比較近。」
「一開始有兩架敵機靠近她的時候,我就應該下決定了。那時候你有兩架飛機要應付,我則是一架。再怎麼說都是我的責任。」
「重點不是敵機數量。何況……現在不是討論責任歸屬的時候。」
「是的。」
「妳為何而戰?」
「咦?」
「為什麼不辭職?」
「不……」我揚起下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因為我喜歡飛。」
「如果隻是想飛,還有很多渠道。」
「我想要自由自在地飛。」
「能自由地飛嗎?」
「可以,」我點點頭。「交戰的時候是自由的。想飛哪兒就飛哪兒。」
「是嗎?不過是從子彈之間鑽過去罷了。為了攻擊對手,硬逼自己飛在空中不是嗎?」
「請問……」我身體坐正。「你又是為了什麼而戰?」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
「不知道?」
「對,我不知道。想辭職卻又辭不掉。我大概生病了。」
「生病……」
「異於常人。」
「我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
「正因為有戰鬥的理由,才會耗盡所有的能力準備、不辭辛勞,賭上自己一條性命。」
「嗯,默許妳這種看法的大有人在。」
「如果沒有意義,墜毀的那些人就太可憐了。」
「嗯。」Teacher點頭。
一陣靜默。
煙霧彌漫兩入之間。
「妳是目前我見過最優秀的飛行員,甚至遠超過我,」Teacher開口。「別輕忽自己的生命。隻要心裏產生一絲猶豫都不要飛,趕緊抽身。」
「我沒有猶豫。我……」撚熄手上的香煙。「我十分尊敬你。所以,請不要……說那種話。」
「哪種話?」
「就是那種,消極……開倒車的……」
「妳認為是開倒車嗎?我不是妳想的那種男人。妳大概把我過度美化了。」說到這裏,他笑了笑。「即便是現在,我心裏還想著出門找個女人上床。明明才失去了同胞,我卻是這副德行。」他悶哼著。「好了,到此結束吧!」
我站起來,低頭致意後離開房間。
在走廊上拖著腳步,身體卻輕飄飄沒有重量。
肩膀靠在牆邊,用手支撐身體不至於跌倒。
我的步履蹣珊,像一架尾翼被掀起的飛機。
離開宿舍,想找個地方坐下。
我沒辦法站。
坐在停車場邊的石塊上,我歎了一口氣。
好痛苦。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
總之被某種東西壓著喘不過氣。
遠處夜燈閃耀,隻有我被黑暗團團包圍。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腳碰不碰得到地麵。
怎麼回事?
這樣的不確定感從何而來?
當然不是從外麵。
我四處探詢安定翼(注3)消失的那一瞬間。
我必須找到,並且趁早擊落它。
那不是比嘉澤的睡臉。
不是Teacher讚許的話語。
不對、不對,有人這樣叫著。
不對、不對,有人拚命搖頭。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氣息漸漸沉重。
明明待在地上,卻異常興奮。
抬頭仰望天空。
故意動一動身體。
疏落的星辰,稀薄的雲朵。
月亮躲在宿舍屋頂後麵,那裏透著朦朧的亮光。
心跳加速。
引擎低沉運轉著。
思索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切穿空氣的螺旋槳。
現在就跟在空中傾斜機體、追蹤對方軌跡的時候,一樣亢奮。
為什麼?
我不明白。
去找笹倉聊聊吧,我站了起來。
可是又坐了下去。
有東西從體內出發,哽在咽喉。
所以才覺得呼吸困難嗎?
心中升起死心的念頭。
雙手壓著自己的頭顱。
吸氣,吐氣。
再試著往下壓一點。
反複吸氣吐氣。
為什麼這麼反感?
這就是對於活在地麵上的一種反動嗎?為什麼我不能一直在空中遨翔?幹脆現在走到停機棚開走散香。那樣就能夠飛到任何地方,直到燃料用盡?
終究還是會墜落。
墜進海底。
跟著沉沒。
周圍盡是黑色的海水。沒有空氣,好痛苦。
天空存在著空氣。所以我寧可像比嘉澤一樣,死在空中。
墜落的隻有我的軀體。我的心、我的情緒,絕對會留在天空中吧!心也會跟空氣一樣輕盈。一定會留下來的。
宿舍大門開啟。
人影幢幢,朝停車場走了過來。
朝我走了過來。
對方不可能看得見我。
那個人停在一輛車前,用車鑰匙開車門。
我悄悄地站起來,走上前去。
對方發動引擎。
我打開副駕駛座,坐了進去。
駕駛座上的男人看著我。
沒有言語。
我也一樣。
過了十秒。
空轉的引擎。
凸輪運動,透過傳送帶的傳遞。
究竟是希望他停止引擎運轉,或趕緊催滿油門把我帶走?又或者,我的思緒已飄至無限遠處?
我隻求盡快從擋風玻璃外看得見的黑暗全身而退,飛往雲端上另一個世界。
默默在內心畫上十字。
車子像飛機起飛時那般安靜。
10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
無話可說。
幾乎沒有非說不可的話堵在喉嚨。盡管心中反複著「你不要走」,卻在每次開口的那一剎那碎裂。
我不時窺伺駕駛座上Teacher的側臉。
如果場景搬到飛機上該有多妤。
車頭燈遍及之處要是在雲端上方的話該有多美。
腦子裏淨想著那些畫麵。
如果坐在飛機上……隨便帶我去哪裏都好。再也沒有返航的必要。好想永遠在空中遨翔。
然而,我的情緒隨著車輪摩擦在地麵的聲音為之一沉。
經曆過無數次任務,我仍活在這世上。
這裏是天空的底部。貼近地麵。
我是名飛行員。
要死不活。
隔壁是人稱擊墜王的天才。
車內是孤男寡女。
沒有目的地,但終歸不會離開地麵。
肯定是某個肮髒的地方。
天色已晚,路上視線未明。車頭燈照不到遠處。自草原飛出的昆蟲們,一隻隻衝撞擋風玻璃,留下死去的軀殼。
暖氣稱嫌過熱,身體微微滲出汗水。密閉的車內隻呼吸得到溫暖過頭的空氣。
喉頭有些苦澀,但有時候也不去理會。
收音機裏微弱的音樂,是藍調還是搖滾?
聲音硬是鑽進耳裏,
即使如此,我還是保持沉默。
持續……
天荒地老。
勉勉強強地,持續。
直到永遠。
目的地是山裏一棟破舊屋子。
下了車,冰冷的空氣提振不少精神。
敞開大門,進入眼簾的是挑高門廳。
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對Teacher嫣然一笑。
「唉呀,」女人看著我。「你的女伴嗎?」
她是那個白頭發的富子。
我沒作聲。
她似乎完全不記得見過我,也許是裝出來的,再不然就是我認錯了人。
「表情好恐怖喔。怎麼了?」富子笑著。
Teacher半句話也沒說,兀自爬上鋪裝柔軟地毯的樓梯。地毯的顏色詭異,像是沾染上不小心倒下去的酒精飲料後,懶得理會而變成的樣子。
打開沉沉的門扉,進到房裏。
Teacher脫下外套,噙著煙坐在靠窗的位子。
我呆站在房間中央。
我隻能站在那裏。右邊靠牆的地方有書櫃、書桌、傘架和壁櫥,左手邊隻有一張大床和邊桌。
「現在要怎麼樣?」Teacher問。
好暗的地方。隻能在打火機點亮的時候,看見他低頭的樣子。
僅僅如此。
「你的表情很可怕嗎?」我出了聲,試圖保持冷靜。
「我又看不見自己的臉。」他回答。
「怎麼這麼暗呢?」
「要開燈嗎?」
「不,這樣就好。」
Teacher抽的香煙透出紅色火光。
紅色。
隻能看到這個。
「希望你趁我抽完煙之前做好決定。等一下剛才那個女人會進來。」
「富子?」
「對,富子。她一進來,你就得出去。」Teacher說。
「為什麼?」
「該怎麼說呢?」他笑了笑。
一瞬間,我好像變成鍾乳石洞裏的蝙蝠。
會是從我體內溶解出石灰的關係嗎?
我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我不要出去。」
「出不出去是你的自由……不然我去別的房間好了?」
「對不起,」我立刻道歉。「請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我走到門口,開門走出去。這裏明亮許多,但烏雲罩項。
富子站在走廊,在她身後不遠處還有三個人,全是女的。
「怎麼了?」富子笑著問。
「請妳不要進去好嗎?」我說:「算我求妳。」
富子的眼睛睜得老大,微微偏著頭。
「然後呢?」富子的嘴角描出一道弧線。
我點點頭,脫離她們的所在。
倒退。
回頭開門,走進黑暗的房間。
Teacher坐在床上,仍舊抽著煙。
我迅速脫去外套。接著,解開襯衫把子。
心跳加快,氣息變得沉重。
此刻沒有得以確認的儀表,也沒有應該舍棄的副油箱。
2、作用是連接兩個作相對運動的機件,並使其動摩擦力降低到最小。在多數情況下,一個部件是轉軸,而另一部件為固定的軸承套圈。
3、航空器材上一種用以增加飛機構架安定性的翼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