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泳便極口稱讚吳爾知的詩文,遂暗暗應允,就分付知貢舉的官兒與了他一個關節。辛酉、壬戌連捷登了進士,與秦檜兒子秦熺、侄秦昌時、秦昌齡做了同榜進士。
那時曹泳要中秦檜的子侄,恐人議論,原要收拾些有名的人才於同榜之中,以示公道無私、科舉得人之意,適值陸士規薦這個宿有文名的人來,正中了曹泳之意。
那秦檜又說曹泳得人,彼此稱讚不盡。看官,你道這妓女好巧,一個爛不濟的秀才,千方百計,使費金銀,買名刻集,騙了世上的人,便交通關節,白白拐了一個黃榜進士在於身上,可不是千古絕奇絕怪之事麼?吳爾知遂把《登科錄》上刊了曹氏之名。
話說吳爾知登了進士,選了伏羌縣尉,曹妙哥同到任所而去。轉眼間將近三年之期,乙醜春天。
怎知路上行人口似碑,有人因見前次中了秦檜的子侄,心下不服,因搬演戲文中扮出兩個士子,推論今年知貢舉的該是那個。一個人開口道:“今年必是彭越。”
一個人道:“怎生見得是彭越?”
這個人道:“上科試官是韓信,信與彭越是一等人,所以知今歲是彭越。”
那一個人道:“上科壬戌試官何曾是韓信?”
這個人道:“上科試官若不是韓信,如何取得三秦?”
眾人大驚。後來秦檜聞知大怒,將這一幹人並在座飲酒之人,盡數置之死地。遂起大獄,殺戮忠良不計其數,凡是有譏議他的,不是刀下死,就是獄中亡,輕則刺配遠惡軍州,斷送性命。秦檜之勢愈大,遂起不臣之心。
秦檜主持於內,曹泳奉行在外,其勢驚天動地。那時吳爾知已經轉官,曹妙哥見事勢漸漸有些不妥,恐日後有事累及,對丈夫道:“你本是個爛不濟的秀才,我勉強用計扶持,瞞心昧己,騙了天下人的眼目,僥幸戴了這頂烏紗。
天下那裏得可以長久僥幸之理,日久必要敗露,況且以金銀買通關節,中舉中進士,此是莫大之罪。明有人非,陰有鬼責,犯天地之大忌,冒鬼神之真恨,冥冥之中,定要折福折壽。
如今秦相之勢驚天動地,殺戮忠良,罪大惡極,明日必有大禍。況你出身在於曹泳門下,日後冰山之勢一倒,受累非輕。
古人見機而作,不如休了這官,埋名隱姓,匿於他州外府,可免此難。休得戀這一官,明日為他受害!”
吳爾知如夢初醒,拍手大叫道:“賢哉吾妻,精哉此計!”
即便依計而行,假托有病,出了致仕文書,辭了上官,遂同夫人齎了些金銀細軟之物,改名換姓,就如範蠡載西子遊五湖的光景,隱於他州外府終身,竟不知去向。
果然,秦檜末年,連高宗也在他掌握之中,奈何他不得。幸而嶽爺有靈,把秦檜陰魂勾去,用鐵火箸插於脊骨之間,烈火燒其背,遂患背疽,如火一般熱,如盤子一般大,爛見肺腑,甚是危篤。
曹泳卻又畫一計策,待高宗來視病之時出一劄子,要把兒子秦熺代職。劄子寫得端正,高宗來相府視病,秦檜被嶽爺爺拿去,已不能言語,但於懷中取出劄子,要把兒子秦熺代職。
高宗看了,默然無言,出了府門,呼幹辦府事之人問道:“這劄子誰人所為?”
幹辦府事之人答道:“是曹泳。”
秦檜死後,高宗遂把曹泳勒停,安置新州,陸士規置之死地。若當日曹妙哥不知機,吳爾知之禍斷難免矣。曾有古風一首,單道這婦人好處:
世道歪斜不可當,金銀聲價勝文章。
開元通寶真能事,變亂陰陽反故常。
賭博得財稱才子,亂灑珠璣到處揚。
懸知朝野公行賄,不惜金銀成鬥量。
曹泳得賄通關節,謬說文章籌策良。
一旦白丁列金榜,三秦公子姓名張。
平康女士知機者,常恐冰山罹禍殃。
掛冠神武更名去,誰問世道變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