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是人們公認的、可靠的最早的書,是東周以前的先民發自內心的吟唱。《商頌?玄鳥》雲:“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說名字叫做契的商朝先祖,是一位名叫簡狄的女子吞了顆燕卵而懷孕生下的。而周人則認為,其祖後稷是薑原踩了巨人的大腳印而有孕生下的。殷商和周人在追溯自己的祖先時,都沒有提到赫赫有名的帝嚳。這絕對不是他們的疏忽大意。而最大的可能是,他們認為帝嚳和他們的先祖沒有什麼關係;或者,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帝嚳這位帝王。
司馬遷是位嚴謹的學者,史學鼻祖。雖然他錄自《大載禮》的上古帝係圖破綻百出,但全盤否定他講述的上古故事,是不明智的。近代的疑古學派引經據典,把《史記》講的上古傳說史駁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一時間,上古傳說史也真的隻剩下了聊勝於無的傳說了。但是,有個國學大師叫王國維,硬是從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查出了商王朝的世係,竟和《史記?殷本記》中的記載相差無幾!此舉再次維護了史學泰鬥司馬遷的信用度,使如今研究上古傳說史的學者們,都不得不認真捧讀《五帝本紀》。
我們這本書是以神話的方式向讀者交代上古傳說史,以上是不得不說的話。作者已經在上古係列小說《炎黃與蚩尤》中,介紹了黃帝相繼征服炎帝、蚩尤兩大部落集團的故事,捎帶提到了繼任者顓頊。接下來這部書,要重點交代發生在堯舜禹時代的故事。作者認為,《五帝本紀》中的古帝王都應該是存在的,但說他們都出自黃帝一族恐怕是非常勉強的。當時社會正處於從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部落聯盟,向以地域劃分的國家轉變時期。即使黃帝征服了炎帝和蚩尤,號為天子,也隻是在所謂“萬國林立”的部落之林中確立了霸主地位。當時並沒有建立起一整套國家機器進行統治,諸侯們大都不服從王命,各行其是,並通過相互侵伐進行兼並、爭霸。我認為黃帝之後的顓頊和帝嚳,並非黃帝子孫相傳,而是在萬國中原逐鹿中出現的共主。顓頊族落生活在冀、魯、豫交界一帶,應屬於東夷集團範疇;帝嚳“自言其名曰俊”,史學家說,這個“俊”字像蹲著的一隻鳥,正是東夷諸族崇拜的鳥圖騰。也就是說,黃帝族進入中原百年之後,東夷的顓頊族和帝嚳族又東山再起,相繼取得霸主地位。
堯舜時代一直被後世描繪成君王賢達、萬國和合的理想社會、大同世界。連對古帝王頗為挑剔的當代開國領袖,也對堯舜讚揚有加,曾賦詩曰:“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那是華夏實現統一的前奏,是一個國家雛形初現東方大地的時代。近代的研究者發現,堯舜時代的天下並不太平。除了公認的水、旱等自然災害之外,從古書的字裏行間,還隱約流露出朝廷中的權力之爭和部落間的征戰殺伐。倍受推崇的堯舜禪讓之說,也並非那麼如歌如醇,平和美滿,而是留下了各種勢力殘酷鬥爭的烙印。大概也正是由於不尋常的天災人禍,才有“天降大任於斯人”之機緣,孕育出堯、舜、禹等一大批華夏明星,永遠地被後世傳誦。他們是幸運的。但也有不幸者。如射日的後羿和治水的鯀,雖然做出了動天地、泣鬼神的事業,卻身後寂寞,甚至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充當了世世代代的反麵教材,直到如今。
我們已經無法在曆史迷霧中偵知上古時代的真相,隻好把神話傳說中的粒粒珠璣翻出來細細玩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編織出想象中的上古畫麵。顓頊大帝威名顯赫,但隻有兩項事跡較為突出,一是《淮南子》中提到的戰勝共工,二是實行“絕地天通”工程。所謂“絕地天通”,就是派兩位大臣重、黎,分別為掌管天地四時之官,禁止天神不得隨意降地,地祉不得自由升天,使天上地下互不幹擾,各得其序。近人研究說,實際上是顓頊推行了一場宗教改革,實行了政教分離的體製。相對於顓頊來說,繼任者帝嚳雖然名氣很大,卻沒有什麼值得宣揚的幹貨。鑒於這兩位帝王任期內的傳說資料很少,作者不敢隨意杜撰,隻好一筆帶過。在這部書中,我們重點探討流傳廣泛的堯舜禹時代。
注[1]:《初學記》引《帝王世紀》:“高辛…生而神異,自言其名曰俊jun”。《帝王世紀集校》第一:“帝嚳生而神異,自言其名曰‘俊’”。(俊沒有人字旁,暫代。——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