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煙煙先是看到了明淵陰鬱的臉上那種咬牙切齒的憤怒，不由惶恐地後退了兩步；但緊接著，他臉上的恨意又被一種蕭瑟和枯寂所代替，那是一種徹骨的孤獨和絕望，曲煙煙一眼瞧見了，立刻覺得整顆心都抽痛起來。
明淵回到了南書房，仰靠在窗下的搖椅上，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王喜貴向曲煙煙使了個眼色，便率著一眾小太監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曲煙煙遲疑了片刻，硬著頭皮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上一世，她從未走進過明淵的禦書房。這裏是明淵溫書，批閱奏折，和下朝後接見大臣的地方。作為後/宮的妃嬪，她絕對沒有機會到這裏來。
所以現在，當曲煙煙一腳踏進南書房的門檻時，她忍不住睜大眼睛將這地方仔細打量了一番。
書，很多書，到處都是書！這是曲煙煙對明淵這間書房的第一印象。書架上，多寶格上，書案上，榻上……數不清的書籍擺得滿坑滿穀，這讓她打心眼裏由衷地覺著高興和欣慰。
有什麼艱難險阻是一位能發奮讀書的皇帝克服不了的呢？
但她那發自內心的欣慰也就隻持續了一眨眼的功夫，便被無情地擊得粉碎；整個人象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般，瞬間從頭涼到腳。
她幫明淵倒茶時發現，書案上放著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厚厚一撂神鬼誌怪筆記；
她蹲在地上幫明淵換鞋的時候發現，搖椅上放著的不是文韜武略，而是幾本繡像小說；
她幫明淵收拾臥榻時發現，枕邊擺著的更不是未批完的奏折，幹脆就是……就是幾十頁的春/宮圖！
曲煙煙毫無防備地打開那本冊子，一眼瞅見上麵繪著的一絲不掛的男女，頓時驚叫一聲，兩手如同被火燒著了一樣，將那圖冊用力扔到了地上。
圖冊上的裸身男女赤條條抱在一起，繪得纖毫畢現，栩栩如生，曲煙煙覺得自己的心髒如擂鼓一般狂跳不已，臉上先是漲得通紅，接著就變成了慘白的顏色。
“陛下！您……您平素就隻看這些東西麼？！”她眼睜睜瞅著明淵，努力鎮定著自己的情緒，可問出來的話還是止不住荒腔走板，顫抖得一如被秋風中吹落的枯葉。
明淵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瞥了曲煙煙一眼，又瞅瞅掉落在地上的春/宮冊，哂然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當然不止這些了。朕還專門找了個西洋畫師，他畫的外國春冊更是好看呢。”
“陛下！您……您究竟是怎麼了……？！”曲煙煙整個人都懵住了。她驚疑地瞅著明淵，滿心裏都是難以描述的恐懼。她的臉上血色盡失，變得煞白煞白的，襯托得那雙眸子愈發烏黑明亮。
她呆了片刻，忽然一鼓作氣地將案上，椅上，榻上各種淫詞豔曲統統歸在一處，悶著頭毅然決然道：“您不能再這樣了！奴婢這就替您把這些東西一把火都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