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傅的眉頭挑了一挑,麵色卻絲毫未變,反而捋著頷下胡須淡淡道:“人不**枉少年。老臣不打擾陛的雅興了,這就告退。”
他閑閑地把身子向後一靠,順手放下了轎簾。在轎簾垂下的一瞬間,他那兩道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在曲煙煙臉上定格了一瞬,繼而唇角向上微微勾起,臉上居然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來。
但這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卻令曲煙煙無端端打了個寒噤,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湧起,順著脊背迅速傳遍全身,身上一陣陣發冷,整個人不由得就僵在了那裏。
但也就是短短的一瞬間,那轎簾已然落下,嚴絲合縫地闔攏,姚太傅的轎子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一切仿佛都沒發生過,連太傅大人臉上那絲令曲煙煙莫名心驚的笑容都象是她平空臆想出來的幻像。
曲煙煙用力搖了一下頭,可心頭的困惑和莫名的恐懼感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姚太傅臨去時對曲煙煙的驚鴻一瞥和他唇邊那絲頗有深意的笑容,同樣也沒逃脫明淵的眼睛。他冷眼瞅著那乘漸漸遠去的小轎,鬆手放開了曲煙煙。
“太傅似乎對你青眼有加麼”。他瞥了曲煙煙一眼,別開頭去,口中淡淡道。
“……陛下您說什麼……?”乍然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曲煙煙覺得心裏一陣空落落的。夜風拂來,滿身涼意,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真想重新躲回那個她無比留戀的,可以避風的港灣裏去。
明淵卻沒再言語。他的眸子黯沉沉的,令人完全猜不透此時此刻他在想些什麼。
曲煙煙怯怯地抬眼偷偷瞧他,卻不敢開口詢問——明明,剛才他是動了情的,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那溫熱的呼吸,可為何轉瞬間他就又變成一座冰山了呢?是自己哪裏做錯了麼?
明淵不動聲色地將她臉上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包括她先前的羞澀,欣喜,猶豫,以及後來的失望,困惑和驚疑,如此種種皆未逃過他的眼睛。
她那雙翦水雙瞳黑白分明,目光清澈如水,偷窺他時雖然有些羞澀,神色間卻是坦坦蕩蕩的,完全沒有做了虧心事的樣子,這讓他尤其覺得惱恨!她若是個**入骨滿肚子心機的狐狸精倒也罷了,他又不是什麼善類,沒那些憐香惜玉的心腸,他會整治得她生不如死。可偏偏,這女人總是這麼一幅純良無害的模樣,反倒讓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他的惱恨更多的是對自己——明明知道她是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棵毒草,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拔掉她,反而對她還隱隱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愫來……連一個女人的**都抵禦不了,更遑論其他?!果然是天要絕他了麼?!
長久以來的忿恨和對自己的厭惡化成了一股巨大的挫敗感,深深的絕望和氣餒如一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般如影隨行。
明淵忽然覺得累極了,仿佛一根稻草都能壓斷他的脊梁,他就要撐不下去了。麻木地轉過身,他一言不發地踽踽獨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