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荒村(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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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天幕低垂。

枯樹,殘破的房屋,一個沉寂的村莊…..

真是奇怪,連續一段時間做同樣的夢。情節已經模糊了,但是我能確定,那是一個陌生的村莊,老父親卻身在其中。給家裏打了幾個電話,老父親一切安好,但我還是無法平抑隱約的不安,道不明的惶惑絲絲縷縷地在心頭纏繞著。我恨不得馬上回到父母身邊。

終於盼到休假了,我決定回哈爾濱老家住一段時間。中間到長春停留一下,答應老同學阿白了,去看看他。他是我大學同學中的死黨,也有幾年不見了。如果過門不入,就會成為他在同學聚會時攻擊我的把柄。

阿白在經濟開發區做副主任,主管征地拆遷工作,表現突出,據說就要提拔了。不巧的是,春天一到,征地開始,正是阿白最緊張的時候。見他忙得不可開交,住了一天後,我就要告辭。可是阿白叮囑我千萬別走,晚上幾個同學要聚,已經約好了。

見我猶豫,他說,老同學啊,這麼多年不見了,你要是這樣走了,我心何安啊!再說,你是京官兒,長鬆市長還要隆重地拜會你呢。今天有一個突發現場,一群村民妨礙征地,我組織幹警去處理。我的大領導啊,我們基層幹部,難啊!你留下不走,算是對我們工作的肯定,好吧!拱手抱拳,匆匆而去。

不久,老父親打來電話,問我到哪了,我的眼前閃現老人家那滄桑而期待的神情。父母年紀大了,最近身體都不好,我十分惦記。心生迫切,我決定悄悄溜走。客走主人安嘛!二百多公裏的路程,有三個小時就到了。

這是一輛紅色的捷達出租車,司機是一位老師傅,姓吳,瘦小,滿臉皺紋,應該有六十多歲,說話和和氣氣,我們很快講好了車費,老師傅前後檢查一下車胎,用腳蹬蹬,說了句老弟紮好安全帶,我們就駛上了102國道,歸途就這樣開始了。

國道拓寬了,兩側建起了很多廠房,還有很多在建工程,塔吊林立。大牌子寫著某某工業集中區或是某某產業園區。我以為還在市區呢,老師傅說,這裏屬於農村了,如今的經濟項目都建在農村,地價便宜,當地還有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所以,你看,這沿線很少看到田地和村屯了。老師傅說的不錯,我看到兩側不少還是全國有名的大企業,還看到一所大學。

經濟發展真快啊!我讚歎道。

老師傅側臉看我一眼,深深地歎口氣說,發展是發展了,可是後患很多啊。

後患?

是啊!你說,這麼多的好耕地,都被征用來建廠,農民怎麼辦。

農民不是有補償麼?

補償?那麼一點補償到了手,坐吃山空,以後怎麼辦。老師傅眉頭緊蹙,緩緩地說,不少農民不知道怎樣理財,你說,是不是增加了社會的隱患?

這倒真是個問題。

可不是。我的外甥去年得了一百多萬補償款,在屯子裏和人玩賭博機,三個月就輸光了,四處躲債,老婆孩子連吃飯都費勁了。

啊!這樣嗎?我扶扶跌下的眼鏡。

還不少呢!本地有一個種瓜大戶,外號“瓜王”,得到補償款二百多萬元,兩口子不種香瓜了沒事兒幹,就去炒股,賠光了之後又去廣西南寧搞傳銷,明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又回來騙親騙友,騙了不少錢,後來也是兩手空空,沒臉回來,最後雙雙上吊了。

竟有這樣的事情!我把眼鏡摘下來,擦擦,戴上,盯著老師傅。他臉上的皺紋向前聚集,像個核桃,神情專注。

手機響了,我接聽,是長春的同學阿黃。之後一個接一個,阿麗,大王,小劉,老郭等等責怪我不應該不見他們就離開,揶揄說我是京官兒,架子大了,瞧不起同學了。這一聊就是聊個沒完,我的手機熱熱的,滴滴一個勁兒地報警,提示電量不足。

此時,天色漸暗,我想再有一個多小時就到哈爾濱了。老師傅的車子開得很穩,他說,這條路限速,不能著急。我說不急,安全第一。他很健談,知道的多,也有觀點,我很喜歡和他聊天。坐機關久了,聽他講述民意社情,覺得很新鮮,也有一些情況,非常重要,需要我認真對待。我遂從背包裏掏出筆和本,邊問邊記。

老師傅打量我幾眼,問,記者?

我搖搖頭,笑笑,說記著玩的。

風擋玻璃上稀疏地落了幾滴雨點,很快越來越密集,車頂上響起劈劈啪啪的聲音。

望望天空,灰濛濛的,我說,下雨了。

哎呀,天氣預報說有中到大雨呢。老師傅話音未落,車子猛地慫了一下,就熄火了。老師傅重新啟動,沒有反應。

沒油了吧,我問。

不是,油是滿的。

老師傅下車,掀開機蓋,查看了半天,上車時渾身都淋濕了。

他說,出了一點故障,可是沒帶工具,平時在市裏,隨時就能維修,沒準備跑長途。

我說,攔車求助吧。他說,這102國道上的車輛不會給你停下的,誰知道你要幹啥。

公路上一輛輛車輛疾馳而過,濺起的雨水一陣陣噴到我們的車上。我放棄了攔車求助的努力,退回車內。

老師傅伸長脖子望著前方,說,瞧,那有一個村子,能借到一把扳手就行,老弟你稍等一下吧,我很快回來。

我說,雨停了再去吧。

他望望天空,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老師傅在後備箱裏翻動一會兒,找到一個塑料袋,一個手電筒,一本書。他把塑料袋罩在頭上,手電筒和書扔給我,就快步走遠。我喊了一聲,他沒有聽見。透過雨簾,我看到前方的村子裹在模模糊糊的暗影中,老師傅踉蹌地走著,越來越小,須臾間,身影就被暗影吞噬進去了。我心頭突然顫了一下。

半個時辰過去了,老師傅沒有回來,我實在無聊,就翻看那本書,是玄幻驚悚故事,老師傅真是個有心人,怕我無聊。看了一篇,說的是某公猝死,半夜屍變。看了一半就看不清楚了,把書放回,玩起了手機遊戲,遊戲打完了,老師傅還沒回來,我就後悔沒有問他的手機號碼。

怎麼這麼長時間呢,是不是在老鄉家吃飯了?

我又玩起遊戲,手機嘀嘀嘀報警的節奏加快,很快屏幕一下子就黑了,我就把另一塊電池換上,可是卻打不開,我這才想起,這塊電池忘記了充電。

周圍黑漆漆的,雨小了,淅淅瀝瀝。公路上突然寂靜下來,沒有一輛車經過。

手機沒電了,就和外界失去了聯係,我忽然間感到孤獨無助,似乎被拋棄在荒涼陌生的外星空裏了。老師傅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難道自己就要在這公路上呆下去麼?肚子裏咕咕叫著,饑餓感湧了上來。不如也去村子裏吧,到超市裏買點吃的也好。後座上正好有一件舊風衣,我披在頭上。打開手電筒,光線暗淡,忽然又熄滅了,我用力拍了拍,又亮了。我有點懊惱,車子壞了,手機沒電了,備用電池沒電,手電筒也不好使,怎麼這麼倒黴?

下了公路,村路泥濘,可惜了我的一雙新皮鞋。村子怪怪的,好像走進無聲電影裏,看不見人,聽不到狗叫,更看不到一點光亮。村子仿佛經曆了一場地震,到處是殘垣斷壁。好不容易看到一座完整的二層樓房,房門卻用粗鐵鏈拴著,鏽跡斑斑,應該是好久沒有人住了。往窗戶裏看,裏麵黑洞洞的,突然,一雙藍火一樣的眼睛一閃而逝,我猜想那一定是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