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奕睜開眼,場上好端端站著的就隻剩下躲在角落觀戰的齊樂一人。

不,還有一個。

一名戴著帷帽的女子緩緩從齊樂身後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她沒有管地上灰衣人的屍體,而是掰開薑林的嘴巴,隨後盤膝凝結丹氣,口中不知念了些什麼,自體內溢出的白色氣流便盡數沒入了薑林的體內。

不過片刻功夫,薑林便醒了過來。

他四下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兩位的能耐還真是不小,不過托我這徒兒的福……就讓在下送你們最後一程罷!”

說完笑盈盈地打開雀翎扇,將猩紅的精氣注入扇中,雪白的扇子登時變得血紅,一幕幕光影從扇麵迸射而出,徑直襲向了猛然抬頭,卻已無力反抗的柳歸雁。

柳歸雁長歎一聲,淡然閉上了眼。

秦奕目眥欲裂,手中寒光一現,握著匕首便朝薑林掠去。

薑林猛然回頭,嗤笑一聲,“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早在秦奕突破九階靈師之時,他就發現了秦奕,隻是那會兒被柳歸雁攔著,沒功夫理會而已。

眼下柳歸雁已自身難保,區區九階靈師,又能奈他何?

薑林腳步甚至都沒挪一下,隻冷冷看著血紅的光影將秦奕吞沒。

這下秦奕有了更切身的體會。

眼前突然暗了下來,陰風習習,尖叫聲、嘲笑聲、淒慘的哭聲……猛然在耳邊炸開。

鼻尖是厚重的血腥氣,腳底黏膩濕滑,仿佛他不是身在密林山穀,而是深淵地獄,一聲聲鬼哭狼嚎叫他頭痛欲裂。

秦奕不得不咬緊牙關,調出精氣蓋住耳朵和眼睛,可裏衣已然濕透了,一顆顆汗珠還是從額頭滴落,腦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漆黑。

“臨漳……臨漳……”

是誰在喚他?聲音好生熟悉……秦奕勉強睜開眼,牡丹髻、柳月眉、杏仁眼……不是前世的妻子又是誰?她穿著年輕時最喜歡的那件櫻紅交襟端襦衣,六幅煙紫輕紗裙……

“玉鸞!”

是他的妻子!是妻子在呼喚他!

“臨漳……臨漳……救救!救救我!”

“玉鸞!你也來了?”

可就在聽見他聲音的瞬間,祁玉鸞的麵容 發生了詭異至極的變化——飽滿的臉頰迅速幹癟下去,眼眸變得血紅,薄薄的嘴唇幹裂得起了皮,鮮血一滴滴從唇上滑落。然而那聲音卻分毫未變。

秦奕從沒聽過妻子如此淒厲的呼喚,她一貫是從容不迫的,安安靜靜地替他打理後院、管束女眷、結交誥命、生下長子和長女時,他都在戰場上,可無論有多辛苦,她從沒有過一句怨言。

就連當初祁家被滿門抄斬,她的神色也是平靜的,平靜如死灰一般,哀戚從骨子裏透出來,看得他心裏發慌……在那之後,妻子好幾個月不曾同他說話……

“臨漳!臨漳!”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曠野,令人顫栗不已。

對!不是這樣的!玉鸞絕不會有這般歇斯底裏的妖詭模樣!

秦奕猛然驚醒,才發覺自己渾身發軟,嗓子眼兒裏泛著腥甜,鼻子下頭也癢癢的,下意識伸手一探,隻摸了一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