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先把我送到我在弗裏敦的臨時住地--北京城建集團承建酒店正在施工的工地,然後去總部辦事。
事前,我已經知道了女經理陳永濤和一些我所熟悉的技術人員,於兩個月前被調換回國。好在新來的曾凡軍經理與我有過一麵之交,對我的到來熱情有加,不僅立即給我安排了住處,還拉著我往樓下食堂走。他邊走邊說:“你在下麵那麼久,一定很想吃點家常菜吧。你的運氣不錯,今天下午我們有6個人回國,中午為他們送行,搞了不少好菜,咱們好好喝幾杯。”
走進食堂,桌上已經擺好了菜,肘子肉、雞、牛肚……我暢快地猛吃了一通,早已顧不了什麼女記者形象了,既然都是一家人,就當家人不會嫌棄我,3天按倒計時算,吃一頓少一頓,決不能讓它虛著過。最痛快的是,在飯桌上可以用自己的母語一吐為快,這是從未在異域生活過的人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的愉悅。
特別是在這兒,我不用費力地從井裏一桶一桶地拎水了,也無須把水灌在礦泉水瓶子裏,舉在頭上,當淋浴洗澡了。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涼水澡。然後,開著水管清洗自己的衣服。這一切對我來說就像進了天堂。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到弗裏敦時,第一次走進這裏,看到陳永濤住在這樣的地方,還暗自為她心酸了好一陣子。如今,這裏一切如故,卻成了我眼中的天堂。想一想,幸福的要求有時真的很低,不過是對比出來的罷了。
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坐落在弗裏敦東邊半山上的中國駐塞拉利昂使館格外熱鬧,駐塞中資機構的代表和聯合國派駐塞拉利昂的所有中國軍事觀察員及駐塞的華人、華僑歡聚在一起。使館大廳裏被人們的交談聲覆蓋著,熟悉的朋友們相互拜著早年,聊著天,臉上洋溢著喜悅。使館所有工作人員都在為大家辛勤地忙碌著。在一片喜氣歡聲中,沒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也沒人能感受到我正在靜靜地享受著喧鬧中的孤獨。我獨自默默地坐在離主桌最遠的角落裏,看著正麵牆上“歡度春節”4個大字,感受著眼前熟悉的場麵,特有的祥和氣息,片刻間,好像回到了國內,回到了親人們的身邊。然而,不知怎麼搞的,轉眼間我的心又飛回了博城,我想與我同甘苦的摩西,想阿米和我的黑人家庭,要是他們在場,肯定會坐在我的身邊,還會與我一起跳舞的。
這天晚上,我徹夜未眠。我無法解釋自己內心發生的變化。無端地打亂了自己的情緒,竟然連原因都找不到。多麼難忘而又美好的晚會,我卻提不起精神,連精美可口的飯菜都沒心情吃,我究竟是怎麼啦?好在沒人看出我情緒低落,一切又都很快恢複了。
原定大年二十九往回走,W突然發起了高燒,渾身軟得像麵條,他隻好向隊裏請假在弗裏敦多待一天。
臨行前,曾經理一再挽留我過了年再走,可我更希望盡快回到那個我十分熟悉的小鎮。匆忙之中,他把一個塑料袋交給我,說:“差點忘了,這是陳永濤臨走時留給你的。”
“什麼東西?”
“自己看吧。”
塑料袋裏裝了一堆從國內帶來的衛生巾,還有一把寶劍,這寶劍不長,還帶著紅穗,她肯定是留給我防身用的。這個陳永濤,總是把溫暖留給我,無法不讓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告別了城建的一幫哥們兒,我又去了阿李的中華餐廳,我對他說要帶50個春卷回去。他一聽,吃了一驚。
“你瘋了?這天兒哪放得住呀。”阿李以為我是自己吃,勸我少帶一點。
我對他說:“家裏幾十口人,這些還不一定夠呢。”
他說:“看來你把那兒真當成自己家了,這是好事。”
阿李給我用錫紙每包裝了10個,包了5包,並特意交代我到家後立即打開晾著。我笑了笑說:“這麼香的東西,到家會立刻一掃而光的。”
之後,阿李又從屋裏拿了一瓶醬油,一瓶醋,還有幾瓶野山椒,裝進塑料袋裏說:“帶著吧,這些都是你用得著的,自己在下麵小心點,祝你一切順利。”
臨行前給樊大使打了電話,給他拜年的同時也向他辭行。
他在電話裏讓我去拿一箱方便麵,並一再提醒我注意身體與安全。我對大使表示感謝,同時還向他保證會健康、安全、順利地完成任務,請他一百個放心。
就在我們即將上路的時候,我看了看表,此時正是北京時間2002年大年三十晚上8點整。家裏的人此時正在幹什麼?我撥通了給家裏的電話,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春節聯歡晚會剛剛開始時的歡快音樂,我對媽媽說:“今天是年三十,隻能在電話裏給您拜年了。我這次離開弗裏敦,可能又要很久才能再跟家裏聯係,您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