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好以後我們很久沒有再遇到，直到他到公司視察，我當時渾然不知，隻看到老板領著幾個穿著客戶專用的白色防塵服的人進來，老板讓我們停下手裏的工作我才注意到，要打招呼又怕老板注意趕緊把表情收了起來。
“劉然你來給各位領導同誌介紹一下我們的產品。”
我在我的專業領域麵前並不畏懼說話，扶了扶眼鏡把手插到白色長款工作服的口袋裏——怕手上的靜電損壞零件，給他們介紹產品，以前那個專業自信侃侃而談的劉工已經老去，我在病好以後搬回了自己家並開始找工作，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投的簡曆全都泥牛入海，人是不能閑著的，一閑下來就再也不想上班了，我不停地放低薪資都沒有用，在我陷入焦慮的時候暉暉給我打電話。
“媽媽，爸爸要外出學習一個星期，我能去你那住嗎？”
暉暉被送了過來他也不請自入，坐在沙發上就問我是不是開始工作了。
“沒有。”我含糊道。
“為什麼還沒去工作？沒找到嗎？”
“我歲數大了，又沒有跳槽的記錄，十幾年如一日的給興辰賣命誰敢要我，再說了，現在碩士研究生已經不值錢了。”
“咱們市那個工業園有幾個新公司挺不錯的，我給你打個招呼。”
我聞言斷然拒絕：“不要，不用你管。”
“我隻是承擔了一個介紹的作用，以後怎麼幹不還是在你嘛，別給我丟人就行。”
我鄭重道：“我不要！我又不是傻子，你打招呼我哪裏去不了什麼崗位得不到，但是別人怎麼看我，還有，就像你說的，我工作的初心已經偏移了，從我要幹出成績來變成了我不能給什麼人丟人，我在興辰十幾年都沒讓人知道我愛人我姐姐是誰，老了老了我成空降兵了？我混日子去？我哪怕是去做保潔也不勞你遞話。”
“嗯！”他熱烈鼓掌，“好！看！坐在我的麵前是什麼，是現代教育培育出來的傑出成果！我這個官為什麼好做，就是因為教育部門給我們批量生產了一群這麼好的老百姓，不超出收入的去勞動她愧疚啊，像卸磨殺驢這種事本來能規避的，你非要清高。”
我緊張地看了眼臥室裏收拾東西的暉暉，然後小聲嗬斥道：“你不要說一些怪話！你小心點，要是清算第一個就抓你。”
“我這不是感謝你嘛。”
“誰要你感謝。”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不要職位，就是普通質檢崗位，我呢，說是我戰友的妹妹，然後囑咐他們不要過分關注，你不就是怕你自己不出成績嘛對不起你領的工資，你進去了就看你自己努力行不行？我不幹涉。”
我想了又想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他也伸頭看了一眼暉暉湊上來小聲道：“那你怎麼謝我？”
我上次賄賂人還是十年前為了我老師的事，我按慣例道：“什麼時候去學習，我請你吃頓飯吧。”
賄賂對象的標準卻隨著物價水漲船高，他伸出手來摸我的嘴唇，從左邊摸到右邊用了食指換拇指。
我疑惑道：“你幹嘛？”
他不說話隻是飽含深意地繼續摸我嘴唇，我也就漸漸明白過來，心中又惱又恨。
他又湊近了一點耳語道：“我要出去待一個星期，你趁這段時間從網上買件護士服，然後……”他不說了，隻是繼續意味深長地摸我的嘴唇。
我心中有氣不會發，全都是一些我再也不要和他說話了我再也不要和他見麵了我要和他離婚，不對，已經離了之類的念頭，我果然是被規訓好的，打罵一概不會。
他那邊摸完了嘴唇摸眼鏡，並遺憾道：“你怎麼沒做醫生呢？”
對啊，我怎麼沒做醫生呢，做了醫生就可以趁他住院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把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