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清了婺劇發展的外部環境,再來觀照它的內在特質,就是古典和鄉土。如今是一個人心浮躁的時代,路上行人步履匆匆,文化娛樂快餐化,甚至連戀愛結婚都是如此。而婺劇的古典美,需要靜下心來,細細咀嚼,細細品嚐,細細回味,但是如今有這份閑情逸致的人已經不多了。婺劇的鄉土美,“文戲武做,武戲文做”,那份粗獷,那份激越,那份熱鬧,雖然迎合了浙中、浙西、浙南人民的審美口味,但是未必能為全國各地的觀眾所接受。更為致命的是,地方戲的唱腔和念白,建立在各地“官話”的基礎上,而“官話”又深受方言的影響。婺劇的唱腔和念白,大致是浙江金華的“官話”,很有地方特色,正因為有地方特色,反而成為向傳統區域外推廣的一道很難逾越的障礙。
所以,婺劇永遠無法走向全國。這不是悲觀,而是清醒。近年來,各專業劇團推倒重來、全麵創新的實踐,隻能在中央電視台十一頻道開花,不會在各地的演出市場結果。為了這幾個創新劇目,各專業婺劇團苦心孤詣、飽嚐艱辛,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回報:戲劇獎也拿了,報紙和電視也上了,完成了所肩負的曆史使命,必將成為婺劇曆史天空中一閃而過的耀眼流星。
正如孔夫子所說的“時也,命也,運也”,任何事情都要順時而動、順勢而為,否則就要受到老天爺的懲罰,畢竟不是人定勝天的時代了。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各專業婺劇團這種迎難而上、銳意創新的勇氣,固然可嘉,但恐怕遲早要碰壁。如果將這種創新經驗推而廣之,恐怕遲早要重踏夫差的覆轍:雄心勃勃北上黃池會盟,結果盟主沒有到手,姑蘇城被越國攻下來了;同樣的道理,婺劇還沒有走向全國,贏得外地觀眾的芳心,就被本地觀眾唾棄了。這絕不是空穴來風,危言聳聽,在我的家鄉,浙江浦江亂彈的發源地,越劇因為易學、易唱、易懂,三十年前就比婺劇更受民眾歡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推倒重來的婺劇究竟有沒有生命力,要在演出市場中檢驗,看看有沒有人點,有沒有人看。
紮根故土,深耕故土。從理智上來講,我希望婺劇延年益壽。下午三四點鍾的夕陽,不是要馬上落山,“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正如一位老師所說的:“婺劇創新是必然的,但是一定要在原來的基礎上,繼承傳統,推陳出新,博采眾長,為我所用,才能使婺劇更完美、更完善。”這才是創新的正道。婺劇隻要推陳出新,多排一些《二度梅》這樣的精品,不要去瞎折騰,完全可以延緩衰老,再活個五十年、一百年,一點問題也沒有,至少不會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上消亡,甚至有可能迎接生命的“第二春”,完全不必悲觀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