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婺劇能走向全國嗎?(1 / 2)

最近,中央電視台十一頻道接連播放了新編曆史婺劇《赤壁周郎》、《情殤》,連同以前的《夢斷婺江》,又勾起了不少熱心觀眾那根敏感的神經:婺劇的創新,到底應該是推陳出新,還是推倒重來?昨晚,當我將心中的疑惑向一位老師求教時,她道出了其中的緣由:“本來是很尊重傳統的,隻是近幾年的戲都由外請專家一同創作,所以婺劇味就少了,目的是讓婺劇走向全國。其實,創新是很痛苦的事情,很艱難、很艱辛。”一語點破夢中人,原來忍著痛苦進行創新,目的是為了讓婺劇走向全國,可謂用心良苦。

是啊,讓婺劇走向全國,不僅是幾代婺劇人的夙願,也是多少觀眾的殷切期待。婺劇如果有一天真的走向全國,讓我等在外的八婺遊子能夠在異鄉就能看到來自家鄉的戲劇,可以向人家誇耀:“看,我的家鄉戲旋律多優美,做功多考究,情節多起伏!”與有榮焉!仰望星空,充滿遐想,畢竟還要腳踏實地,埋頭苦幹,夢想再美,還是要回到現實中來。

那麼,現實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就事論事,恐怕一葉障目,不見森林,容易淪為井底之蛙,還是把婺劇放在戲曲發展的曆史長河中,用宏觀的視野,來觀照它在整個生命周期中所處的位置。

生存代謝是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不可改變的鐵律,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陰晴圓缺,何況是已經四百歲的婺劇?任何一種戲劇,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外力隻能暫時延緩或加速固有的進程,而不能徹底改變或扭轉。從遠的來說,曾經赫赫有名的弋陽腔和海鹽腔,而今安在?從近的來說,曾經作為雅部正宗的昆曲,如今氣若遊絲,五六十年來一直在“重症監護室”裏搶救,真的能夠起死回生、煥發青春嗎?杭州最近在滑稽劇團的基礎上,組建了專業的杭劇團,但缺少觀眾,紅旗到底能夠扛多久?

與上述戲劇相比,婺劇的草根生命力還是很頑強的,因為四百年的發展史,是一部與時俱進、不斷創新的曆史。在曆史長河中,它不斷補充新的血液,吸收新的唱腔,兼容並蓄,為我所用,使藝術之樹能夠常青。六大聲腔中,從最古老的高腔,到亂彈、昆腔,再到相對年輕的徽戲,從來沒有停止過創新的步伐。假如隻固守最早的高腔,沒有吸收其他五種聲腔,那麼婺劇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就隨著高腔班社的解散而消失了。婺劇就像一棵百年古樹,老的枝條枯萎了,新的枝條又發芽了。現在還活在舞台上的,主要是亂彈和徽戲,還有一點灘簧,其他的聲腔已經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了。

令人惆悵的是,雖然婺劇自身一直沒有放棄創新的努力,但是近百年來外部生存環境急劇惡化,今非昔比,尤其是受到娛樂方式多元化的衝擊,麵臨日益邊緣化的窘境。先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電影的產生,後是八十年代電視的普及,再到本世紀初網絡的拓展,戲劇的領地不斷被蠶食,一次比一次致命。如今,即使梅蘭芳再世,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大紅大紫,轟動一時,畢竟時代背景不同了。雖然也曾嚐試與新的娛樂方式的結合,借船出海,借梯登高,來擴大自己的影響,譬如將婺劇搬上電影、電視和網絡,但未見成效。如今的年輕人中對戲劇極為陌生,這是我們必須正視的現實。

如果說婺劇是一片樹葉,那戲劇就是一棵樹木,娛樂就是一片森林。脫離娛樂方式多元化的背景來談婺劇,容易一葉障目,不見森林,迷失方向,不辨東西南北。明乎此,是否可以作這樣一個論斷:婺劇已經不是早上八九點鍾的太陽,而是下午三四點鍾的夕陽;不是十七八歲的青年,而是五六十歲的老年。當務之急,不是煥發青春的問題,而是延緩衰老的問題,不是如何攻城略地、擴充地盤,而是如何守住“根據地”、保留一線文脈。畢竟戲劇獨霸娛樂場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二百年前徽班進京、一百年前越劇打入上海灘的盛景難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