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視眼”當年說了哪些書,講的是哪些故事,裏麵有哪些人物,因為年紀小,大多記不起來了,仿佛有一本是《三國演義》吧。長大以後,我曾仔仔細細看過小說《三國演義》,總覺得沒有聽他說書過癮。或許他在說書過程中,傾注了自己的喜怒哀樂,進行了藝術再加工,更適合鄉下人的口味吧。
電影裏麵看戲劇
在“文革”期間,古裝戲作為“四舊”被禁演了,革命樣板戲則通過電影這一渠道風靡神州大地。
在模糊的印象中,有一次父親背著我去鄰村看革命樣板戲。電影裏兩個人在咿咿呀呀地唱,各唱各的,好像相互聽不到。我問父親,父親說雖然是唱,其實是想,當然相互聽不到。當時或許隻有四五歲吧,年紀太小,還是不懂唱就是想、想就是唱的道理,不久在父親的背上睡著了。這是我記憶中看的第一場電影,也是第一場戲。
長大以後,才知道革命樣板戲光從藝術角度來說,水平並不差,但對一個學前兒童來講,隻是“狗看花被單”,莫名其妙。記憶中有一本革命樣板戲叫《沂蒙頌》,似乎是無聲電影,就更看不懂了。據說,不光京劇演革命樣板戲,婺劇也能演,隻是我們鄉下孩子無緣見識罷了。
除了革命樣板戲以外,好像隻看過一次故事片——《半夜雞叫》。在我五歲那年,特意請了隔壁公社的電影放映隊,到村裏來放映,當然還有一台平生第一次看到的發電機。那幅雪白的銀幕,用兩根長長的毛竹,支撐在曬場的東頭。《半夜雞叫》的劇情如今已模糊不清,隻記得周扒皮深更半夜學雞叫的鏡頭。
當我上小學的時候,恰好“文革”結束,不久文藝界恢複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古裝戲重新搬上舞台,一些五六十年代拍攝的故事片也重新搬上銀幕。所以,我在小學時代已經不聽道情,也不聽說書了,除了逢年過節去看戲,平時就是趕來趕去看電影。
當時,我們公社分成東、中、西三片,我家處在中片和西片之間。一般中片和西片的村坊放電影,無論什麼片子,我總要趕去看。當時的電影,都是一些老片子,譬如《地道戰》、《地雷戰》、《平原遊擊隊》、《渡江偵察記》、《小兵張嘎》之類。
鄉下一般在曬場上放電影。外村的小孩坐在前麵,本村人搬條凳子坐在中間,外村的大人站在後麵。孩子都席地而坐,不怕肮髒,拍拍屁股就行;抬頭仰看,不怕吃力,扭扭脖子就行。我最怕下雨,因為家裏隻有下田的蓑衣,沒有出門的雨披,雨傘倒有,隻是笨重的油布傘,不想帶,所以經常被中途的雨淋成落湯雞。
有一次,大人們說越劇《碧玉簪》很好看,可是放電影的村莊離家八裏地,實在太遠,而且在一個小山坳裏。小孩子最怕黑,又怕鬼,在黑燈瞎火的晚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崎嶇不平的山坳裏,連手電筒也沒有,汗毛倒豎。好在有一班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夥伴同行,一路大聲說話,相互壯膽。
兒時第一次看電影,看的是京劇革命樣板戲,最遠一次出門看電影,看的是越劇《碧玉簪》。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此生跟戲劇還有一點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