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節(2 / 3)

無情寒煞的、譏誚的笑了。自己,原是強求啊。鐵手的心裏,如今,都是那個人了吧。自己,早就失去了他,又何必走這一趟,來這一趟,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猛然推動輪椅,無情轉身離去,從此,再沒有那雙手來推動,他也不再需要任何一雙手扶持。

天涯,他原是孤身。

輪聲轆轆中,卻聽得那一聲呼喚,仿佛千年的深情和思念隻為了凝成這兩個字,“崖餘,”

同時,一雙手,沉穩的放在了他的肩頭,阻止了他的離開。

無情抬頭,就望進那雙深情的、無奈的、痛楚的眸子裏,仿佛一秋的蕭瑟一冬的淒寒都化在那雙眸子裏,讓他,好生心疼,好生酸楚。

酸澀衝上了眼眸,一瞬間,兩行清淚滑下了無情白玉的麵頰。那淚水是如此的晶瑩剔透,每一滴,都似重重的打在了鐵手的胸口,讓他震驚的幾乎無法言語。

無情竟然哭了,他的大師兄,外表柔弱卻堅忍強韌的大師兄,居然在他麵前流了淚,他是如何的傷了這個他深愛著的人啊。

鐵手幾乎是手忙腳亂的抱住了那個流淚的人,卻不知道如何止住那清泉般的淚水,他為他拭淚,卻是拭之還有,拭之還有。那淚,仿佛泉水般湧出,鐵手的心好急好亂,明明是冰冷的淚水,流下來,卻燙痛了他的心,讓他心疼的惶急,清淚如珠,不斷的從那雪玉般的臉頰上滑落,落到鐵手的心裏,澀澀的疼。

他隻是急切的想要止住這淚水,他隻是想要讓懷中這個人兒不再傷心,所以,迷茫焦急中,他不加思索的,伏下去,用唇吻住了那冰涼晶瑩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吻幹那清泉,最後,卻不知什麼時候,就顫抖的壓在了那清冷的唇上,輾轉親吻……“崖餘,崖餘,”鐵手緊緊擁抱著懷中單薄的身體,喃喃的呼喚著,每一聲都是自己長久來最深最沉的思戀愛慕,無情把頭俯在那溫柔的手臂裏,鐵手那一聲聲的漾滿柔情的呼喚,那滿含著深情愛戀的親吻,奇異的撫平了他心中的痛楚,溫暖了他心中的冰霜,他反手擁住那寬厚的身軀,低低的歎息了一聲。

“崖餘,你,”鐵手聽到了這一聲歎息,焦急的握住無情的雙肩,想看他的眼睛,他怕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又傷了他……無情把頭埋進他溫暖的肩膊間,不肯抬頭,稍停了停,他低沉幽柔的聲音輕輕的傳了出來,“那些日子,我總是在舊樓等你,等你回來,我知道,也許,你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可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一次的錯過,便錯過了這一生。”

“我的心,早就給了你,可是,我怕,我怕會終究會失去,所以,我才推開了你,”

“我是真的後悔,卻沒有辦法,讓時光重來一次。我傷了你的心,也傷了自己,你去遼東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了告訴你我的心意。我等你回來,我告訴自己等你回來,可是,我沒有了機會,等你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有了方應看。”

“你走了,我卻無法留住你,”

無情緩緩抬頭,在月下,臉上未幹的淚珠晶瑩的仿佛花瓣上的露水,眸子卻明麗清澈的似是天上的星輝都落進了他的眼裏。

他望這鐵手,微怒薄怨的說,“你離開了他,卻又走了,你總是逃開我,不肯看我。”

鐵手衝動的抱緊他,摩挲著那烏黑的發,“我不能在京師待下去,在你身邊,我怕終有一日我會控製不住自己,天知道我多想撫去你眉梢的輕愁,你眼底的薄怨?多想攬你入懷,用自己的懷抱溫暖你的寒冷,可是我不敢,我不能,崖餘,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心疼,又不能再如以往那樣靠近你,我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做出傷害你的事情。所以,我隻有走,”

“我愛你,一直沒有變過。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對你的千般小心反倒傷了你。可是,我愛你,崖餘,我對你的愛,蒼天可鑒。崖餘,你一直在我心裏,我對你的情,無論何時,從未改變,決不改變。”

“但是,我也同樣愛他,方應看,我知道自己愛他,”

鐵手痛楚的憂悒的訴說著。

看著這個揮灑天下,豪氣衝天的男子,此刻,卻是如此憂傷哀痛的麵容。無情好生心疼、好生憐惜。是他一時的猶疑彷徨,才讓鐵手陷進了這難解的情結裏,掙紮痛苦。

“我想生生世世的陪著你,守著你,看著你,護著你,”

“但是,我,已經忘不了他,”

是低沉渾厚的聲音,在這夜裏如此淒涼,“是我辜負了他,鐵遊夏一身從不虧欠人,卻,負了他。負了哪個天下沒人敢負,也沒人能負的方應看。他是那種寧我負天下人,莫使天下負我的人,卻,偏偏讓我負了,而且,”

他看著無情,痛楚而堅定的說,“我是真心愛他,我不能瞞你,也,瞞不了自己的心,在那一日,他以命換我命的時候,我就已經動了真心。”

“雖然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知道,我愛他,真心真意,我忘不了他,”

他把無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悲愴的說,“終此一生,他都會在這裏,崖餘,這樣的我,自慚形穢,有了殘缺的感情怎能許你,已經無法專一的心如何配的上你。我,已經不是那個隻愛你一人的鐵手了。你應該有一個心中隻有你的人來守護,而我,早就沒有了這個資格。”

纖柔的手握緊了鐵手寬大溫暖的手掌,清麗了解的眸子阻止了鐵手的話,“我知道,”

鐵手震了震,揚眸,望著無情,“我知道你愛他,也知道你這一生都忘不了他。”

無情靜靜的,定定的說,“我和方應看談過,他告訴我,他說,終此一生,你都再也忘他不了;終此一生,你的心裏都會住著一個方應看。”

“我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你愛他,你忘不了他。他對你,的確是真情,你們分開,不是因為誤會,所以,我才來,”

“方應看對我說,他從來沒有想過,傲然如他,居然有一天居然得不到一個人全部的心,全部的情,他唯一傾心的人,心裏有別人,他方應看,居然也得和人分享一份感情。可是,他卻說,因為那個人是你,這個人是我,所以,他隻好認了。”

“人人都說我無情,其實,我也知道自己很冷很無情,我難動情,但一動情就是一生。我一直認為,自己絕對不能容忍愛我的人同時愛著別人,我的驕傲不允許,”

“可是,那一天,看著方應看那麼無奈又無怨的我明白了,明白了他的無悔,明白他的無奈……”

“我和方應看,都是一樣的人,我們驕傲,冷酷,絕對不分享感情,追求絕對,一旦愛了,都是傾盡一生,絕不回頭,也無法回頭。”

“但是,天意捉弄,卻偏偏讓我們愛上同一個人,而那個人,又是你,是我們誰也無法舍棄的鐵遊夏。而我們,也都無法放下這份感情。所以,你的心,給了我一半,分了他一半。”

“因為是我,所以,他隻好認了,其實,我又如何甘心。但是,我能說的,也是他說的那一句話,我不甘心,但是,那個人是他,這個人是你,我無情,也隻有認了。”

夜色裏,星光下,鐵手癡癡的望著無情的眼神,仿佛雪夜裏那飄落的白梅,那不甘又甜蜜,無悔卻有怨的神情,象極了那日梅下雪中的方應看。

鐵手的心,歡喜而酸楚,是他,辜負了這兩個世間最卓越的男子的情,是他,讓他們注定會有遺憾和情傷,可是,他誰也放不下,誰也忘不了,他們,注定了遺憾。

“我又何嚐不想獨占你的心,但是,也許是上天注定吧,我須是如此遺憾。世間那有那麼多完美的事情?一心隻要完美的感情,隻怕終身隻有虛度。”

“世叔告訴我,世間事不能太求絕對,太過則勢必無緣,”

“所以,我來了,來找你。其實,我是比方應看更幸運的,我們,沒有阻隔,沒有天塹。所以,更有資格怨的,是他,不是我。”

“我知道你愛他,也知道你忘不了他。這樣的你,才更讓我放不下,忘不了。你的深情,我懂,所以,你繼續愛他吧,”

無情伸出纖細的手指,點在鐵手寬闊的胸膛上,認真的帶點寒煞的說,“這裏,我讓他留著,可是,不許再有第三個人,”

鐵手抱住懷中那清麗的人,震驚,狂喜,卻由不得的苦笑,兩個人都已經讓他心痛如裂,他那裏,還敢招惹第三人?

“這裏,也有這麼一樹梧桐。

“是啊,就是為了這樹花,我才住這裏的。”

鐵手微微笑著,望著那一樹的花,心裏平安而喜悅,微微的清風拂過,一朵花,仿佛開倦了一樣,悠然落下,落在了鐵手伸出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