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長身而起,手抓足踢,已接下了那四條劍穗,單隻接下這四條劍穗,鐵手的臉,已紫了一紫,又青了一青。不過是四條劍穗,其間蘊藏的絕大力量,即使是安好的鐵手,也不是輕鬆能接下的。何況是受傷未愈的他。他接下這劍穗,已用盡了全力。一時間鐵手胸口氣血翻湧,真氣不繼。
傷心小箭,竟然一霸至斯。
鐵手無法積聚起內功,那方應看全力一擊的血河神劍,他又怎麼接?又怎能接得下?
鐵手沒有接,他橫身而立,竟以胸膛擋在箭前,硬受這一記傷心箭。
他隻有一個念頭救無情。
鐵手,鐵遊夏,他來了。
無情心裏驀然一暖,接著又悚然一驚。鐵手竟然用身體替他擋著一箭,不要,他不要鐵手為他而死,可是,他沒辦法,無情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沒有功力,救不成鐵手,他沒有時間,不能替鐵手擋?他沒有辦法,把鐵手推開?他的暗器,也擋不住,擊不落用血河神劍發出的傷心小箭?
那股子罡風內功根本不是巧勁能擊落的。
無情從來沒有過如此痛恨自己的的殘廢和無力,他居然,居然隻能看著鐵手為他死。卻隻能是,無能為力。
鐵手竟用自己來為無情擋箭。
方應看連色一片煞白,目光裏寒意如霜,他和無情同樣身處危境,鐵手,卻還是選了救無情,他始終是敗了,在那個男子心中,無情,才是最重要的,他該怎麼辦?若他不收手,鐵手必死,沒有人敢接他用血河神劍發出的傷心小箭,縱是諸葛小花,怕是也不敢接,接不住,何況是受了傷的鐵手,何況鐵手用的是胸口。他知道,鐵手接不下這一箭,除非,他收箭……可是,無情暗器已到,即使全力應付,他也不知道閃不閃的過,接不接的下,何況是分出精神去應付他自己的傷心箭?
他的傷心箭,連他也不是輕易說收回就收回的,何況他這一箭已用盡全力。
情勢如此,若他不收箭,那麼鐵手必死無疑。
若他收了手,救了鐵手,那他,就必須賠上自己的性命。
他願不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鐵手一條命?
他說過,賭上這條命也要鐵手的真心,可是,他已經輸了,鐵手,始終愛的,護的,隻是無情,那是他甘心用生命守護的人,鐵手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既然已經毫不猶豫選了無情,那他,又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命來換他他命?
就算他死了能讓鐵手記的他,可是,人都已經死了,還要真心做什麼?
他從小就認為,誰的命也不如自己的重要,生死關頭,他會這麼傻嗎?
他沒有選擇……方應看歎息一聲,眼神裏露出一抹淒涼的決絕,隨後,他手掌一合,一瞬間,箭勢一逆,血河神劍反向方應看回射而去,方應看手一翻,握住了劍尖,他接下自己發出的這一箭。
頓時,方應看臉色如雪,唇角溢血。
即使是方應看自己,也受不住他這一箭之威。
而此刻,寒光已到,直指他的眉心,方應看幾乎可以感覺的到那寒浸浸的冷意。
他就要死在這暗器下了,方應看譏誚的笑了,笑容很冷,想不到,他處心積慮的執意要殺無情,最後,卻是自己死在了無情的暗器下。
方應看冷冷的望向鐵手,他不知道,自己原是如此癡的人,他隻知道,他不能殺這個人,所以,他隻有死了。,他殺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一直都很快樂的活著,沒人能動他,可是,唯一的一次情動,就已經傷了他的心,如今,還要他真的付出生命。
方應看譏誚的冷笑,上天原來是如此捉弄自己的,讓自己愛上不該愛的、不愛自己的人,然後,還要為這份愛流血流淚,乃至犧牲。
鐵手,怔住楞住,眼裏望見的,隻是方應看那不甘的淒楚的譏誚的眼神。
他不知道,他沒想到,方應看竟然真的說到做到,在生死關頭,用他的命,來換他的命眼見的這嘯傲京華的貴介公子就要喪生在這一記暗器下,鐵手,卻再也來不及救援,他氣已竭,力已衰,勢已老,他,已經無力再救人。
“方應看,”鐵手隻來得及大喝一聲,這一聲,悲愴若雪。
一時間,鐵手的心已碎,這一輩子,隻有他犧牲自己救人的,卻從來,沒人為他如此付出,而且,這個人還是方應看,無情冷血、自私冷酷的方應看。
鐵遊夏心中如火焚般疼痛。
無情也怔住了,他不相信,這個小侯爺居然,竟然對鐵手深情一至於斯,這一瞬間,無情心底泛起的,竟然是一種嫉妒的情緒,一種後悔的不該……可是,他也沒辦法,那已經是他最快的暗器,他救不了方應看。
暗器堪堪已到眉心。方應看幾乎已經可以感覺的到那刺入自己肌膚的痛楚,他隻是定定的瞧著鐵手,滿是不甘的看著鐵手……突然,方應看眼前卻乍起了火花,一道劍光飛來,刺住了暗器,不過,暗器太快,雖然那劍光如電,卻也沒能把它擊落,隻是撞歪了他,那暗器還是擦過了方應看的額頭,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那是一柄很細、很窄、很薄的劍。拿劍的,是一個銳利的,剽悍的年輕人,冷血。
“我不是救你,不過,你是為了不傷我二師兄,才會有此險境,我不能讓你這麼死了。我們四大名捕,不做這種事情。”
冷血很冷靜的說,眼神驕傲而堅忍。
鐵手不及和冷血說話,他已撲了過去,扶住了遙遙欲墜的方應看。
“你怎麼樣?”抱住了方應看,切切的問著,眉目間的關切,竟再也掩飾不住,方應看臉色慘白,愈現出他的清秀俊朗,英華神秀,而他唇邊的鮮血和眼中的陰狠卻越發迫出他那一股子隱藏著的豔烈的清煞,讓他仿佛雪裏的寒梅,越寒越傲,越冷越豔,清冷傲岸,動人心魄。
“放開我,你既然要救他,何必來管我?”
險死還生的激蕩讓方應看別有一種淒豔的清華。他定定的望著鐵手,嘲諷的笑了一笑,“你終是選了他,我終是輸了這一仗,”
“你不必覺得內疚,我方應看做事,隻為自己願意,我不要你欠我,更不會求你愛我,既然你心中隻有那人,就不要惹我。”
“你傷我,隻有一次,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方應看冷冽的一笑,那抹冷冷的傲岸竟神似無情。
“我不能讓你傷了他,”鐵手凝視著方應看,靜靜的道,“是我傷了你,但是,我不會再傷你,”
鐵手伸手拭去方應看唇邊的血跡,手勢輕柔,充滿了愛憐和疼惜。短短一瞬間,他們三人都在生死轉了一轉,生死悲喜的激蕩,讓鐵手已明白,自己,再也不能放下這個人。
這個人,無論別人說他是什麼?無論別人看他是什麼,無論他對別人如何?自己卻是再也放不下他,他,用一種決絕的姿態掠奪了自己的心。
而他,終究是逃不開了。
鐵手知道,經這一役,對這個人,他是真的動了心,有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