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很短促。
簾子略為掀了一掀。一隻蒼白的手指,像分花拂柳般露了一露,立即又縮了回去。然後,所有攻來的人,都倒了下去,卻沒有殺人,除了一個人,一個正持刀砍向一個因為張皇失措,擋住了他的路的無辜行人的殺手,仰天而倒,咽喉處,嵌著一柄小刀。
黛色的簾子裏,端坐著一個白衣秀麗寒煞的青年。
無情。
無情冷冷的看著這些人,想殺他的人不少,可是,卻從來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動手,還在這鬧市之中,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叫人把他們都送到刑部去。”他淡淡的吩咐著,正準備放下簾子,就聽到了一聲驚叫。無情轉頭,遠遠的,一條人影挾一個人已掠過了屋脊而去。
距離太遠,無情已經來不及發暗器,他眉頭一蹙,手掌一拍,一彈身,白鶴一般衝上了屋脊,還拋下一句話吩咐四劍童,“你們先回去,我去追人。”
話音沒落,無情人已不見。
無情追逐著那個人,他知道這是個圈套,暗殺,阻擊,以及挾持人質,都是為了把他誘出轎子。可是,他不能不追,轎子太慢,要救人,即使明知道是圈套,他也的進。
這是一條死巷,那人停了下來,同時,他挾持的那人居然很輕鬆的站起來,向著巷子裏等著的人打個招呼,就離開了,原來連被挾持的人都是他們的人。
無情隨之停了下來,冷冷的看著站在那裏等著他的人。他白衣委地,就靜靜的坐在汙穢的地上,卻仍然潔若白雲,氣度高華。
巷子裏,站著八個人等他,無情認識這八個人,八大刀王。
這八個人就站在那裏,抱刀而立,但是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淬礪的殺氣,殺氣直衝無情而來,裂膚、割體、劈麵、刺骨。入心入肺的殺氣,象是一把無形的刀,已伸入他的喉嚨。
這“八大刀王”,是小侯爺方應看最貼身的八名護衛,連元十三限也說過:“八刀聯手,不逢敵手。”
一個離開了他的轎子的無情,能不能接的下?
沒人開口,仿佛大家都知道已經不必再說什麼了。
八個人相互點點頭,然後,刀光如電,八刀齊出,勢如風雷,斬向無情。無情抬頭,目光一寒,手動了動,白光如練,然後,八人皆倒,在他們的腿膝,腰間,肩井,肋下。眉心,足踝,檀中,分別中了暗器,沒有殺人,卻恰恰的破了他們的罩門。
“好一個大捕頭,在瞬息間就瞧破了八刀王的破綻,一擊即中,盛大捕頭的暗器,當真是名不虛傳,應看佩服的緊。”
一陣奚落的掌聲響起,然後,是一個溫和的聲音。聲音是從巷子裏唯一的一家很小很簡陋的酒館裏傳出來的。有一個人一直坐在裏麵,屋子裏光線很暗,那人坐在裏麵,根本看不清楚眉目。
然後,那人緩緩走了出來。
他的人比他的話更溫和,更有禮,也更有風度。雖然他的樣子有點兒冷,有些兒傲,或許也有些微兒臊,但若不仔細觀察,隻會發覺他的謙恭。
他隨隨便便的站在那兒,卻隱然有一種平視王侯的氣概。或許,他本身就是王候。他美且俊,但不羞赦,他大方。看著八刀王一招之下皆傷在無情手上,他,竟絲毫也不動容,隻一揮手,八人齊退,恭敬的站在了他身後。
於是,他就站在了無情麵前。
無情的眼神驀然變的冷酷清澈,“方小侯。”
方應看也回著無情,用清明的眸子凝定的望著這個殘廢清冷的青年,溫和的眸子裏刹那間燃起了寒焰。
就是這個人,鐵手切切的念著的人,為什麼?隻為他比他早和鐵手相逢?隻因為他是鐵手的大師兄?他就注定要占著那個人的心?
他要殺了他,他方應看想要的東西,絕對不許人搶。他要殺無情,殺了這個人,既然鐵手心中有他,他就剔除了這跟刺,沒了無情,他和鐵手之間,就沒有了刺。
方應看目中殺意濃重,寒凜之氣連他背後的八大刀王也為之悚然。
方應看和無情遙遙對峙,在著幽暗的深巷中,這兩個同樣身著白衣的男子,竟是如此的相似,又是如此的不同。
仿佛一個人的兩麵,今日卻在這裏重逢,他們同樣的冷靜,冷酷,心思莫測,驚才羨豔,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卻沒人能逃過他們的思慮。
他們同樣的驚才羨豔,他們的氣質也是同樣的冷,同樣的傲,隻不過,一個刻意隱藏著這份冷傲,隻顯出自己的謙恭溫和,一個卻從不掩飾自己的清冷,孤寂冷淡,隻求心安理得。
他們,一個高貴如雲,一個清傲如月,“小侯爺費了如此功夫,引我到此,不會隻是為了稱讚無情幾句吧?”
無情譏誚的說,他是個冷淡的人,很少這麼說話,可是,此刻,他的心頭有刺,那刺,從昨天就已經紮下了。
“盛大捕頭如此暗器手法,應看不才,也練了點小功夫,請大捕頭指點一二。”
方應看微笑著,左手平伸,右手纈下四條劍穗,一運氣,劍穗繃直,他搭在左手虎口中,清叱一聲,方應看竟以手為弓,以穗做箭,祭山字經心法,以忍辱神功向無情發出了傷心小箭。
隨即,方應看眉尖一剔,眼中殺氣大勝,左手成弓,清嘯一聲,迅速抽出了腰間的血河神劍,劍搭指上,一彈指,他以劍做箭,激射無情。
血芒閃動,劍後發先至,裂風而去。
這,才是方應看致命的殺著,殺無情的絕手。
那四條劍穗尾隨而出,卻並不是射向無情,上下左右而去,恰恰封死了無情他的上、左、右和身後的退路。方應看決意要殺無情。
箭氣還是劍氣,裂風而至,無情的白衣也被吹了獵獵而動,一箭之威,一至如斯。
無情神色不變。他知道自己接不下,他惟有閃,但是,方應看已封死他所有的退路,不但如此,還有八大刀王一旁伺機而動。
他知道,方應看是下了決心要殺他,這個人,一旦決定要殺人,就一定會算無遺策,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疏忽的。
無情冷哼一聲,被這濃烈的殺起逼出了真怒,他清叱一聲,動也不動,隻是一揚袖,一點寒光飛出,直射方應看。
這暗器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快!
快得電光火石,快得不可思議。快到竟然能穿過傷心小箭的罡氣,直射方應看。就連方應看這樣的絕世人物,也避不了,更不易躲,甚至無法招架。
無情,竟似準備與方應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寒光如電,方應看若殺了無情,他,是不是也會死在這道暗器下?
鐵手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景象,無情和方應看,兩個人都陷入了危機,極大的危機。
無情麵對的是方應看的傷心小箭,他沒有內力,卻非硬接不可。
而方應看又躲不躲的過無情的這一記玉石俱焚的暗器?
鐵手沒有時間思考,他要救人,但是,他隻有一個人,一雙手,他,隻能救一個人。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