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楊帆不願參與,而他還要進行,那麼他就是在玩火,很可能讓事態發展到他自己也無法控製的地步,如果那樣,他很可能會放棄自己的打算。如果他放棄打算,那就更不用擔心楊帆舉告,無憑無據的,隻要他矢口否認,就憑楊帆一麵之詞,奈何不了他。
但是張柬之相信楊帆的為人,並不代表就可以和楊帆共謀大事,張柬之還要知道楊帆是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張柬之為官多年,見多了心地正直,卻限於規矩,不得不去做一些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的官員。楊帆違背聖旨,這是大勇氣,卻算不得“不守規矩”,因為敢封還聖旨、敢反駁聖旨,隻要有無畏的勇氣就夠了,這樣的官員雖然少,卻非絕無僅有。所以張柬之又設了一個局,對楊帆再次做出了試探。
司馬不疑死了,被“遊俠兒”殺了,張柬之放心了:楊帆是可以引為同誌的!
他要做的這件事,要心懷天下、胸存正義,要有大勇氣,更要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
張柬之的計劃很簡單:利用西南各族的桀驁不馴和黃景容的貪得無厭,推波助瀾,激他他們之間的矛盾衝突,迫使蠻族造反。如果他們能殺了黃景容最好,殺不了,朝廷也饒不了他。
各州各道的消息再閉塞,造反的消息也一定會在各處以最快的速度傳開。而流人發配之地大多地處偏遠,是少數民族部落聚居之地,一俟各地得知消息,各州各道的官員為了避免在自己的地盤上發生同樣的事,與禦史台合作的可能便大為降低。
禦史台的官員也會投鼠忌器,為了避免再犯黃景容的錯誤,不敢肆無忌憚地屠殺流人。隻此一舉,就可以滅酷吏,保黎民。但是,禦史台此番來到地方,本就是為了查證有人造反之事,如果真的有人造反,很可能讓皇帝產生一種假象:“禦史台舉告屬實!”
所以,這件事是在玩火,一個處置不慎,就有可能弄巧成拙。
這樣的話,就必須要做到兩點:一是讓皇帝在蠻族造反之前就得到揭發酷吏罪行的奏章,打下一個伏筆,一旦蠻族真的反了,皇帝不會全然取信禦史台的說法。
第二,還得迅速平息叛亂,在朝廷派遣大軍圍剿之前就控製住局麵,等蠻族首領的請罪奏章到了朝廷,與前番官員們彈劾禦史的奏章相比對,就能坐實禦史台的罪行,他們將被一舉鏟除,再也無法翻身。
張柬之的這個計謀,不可謂不毒。
這也是他必須要楊帆參與其中的緣故,因為戰亂一旦起來,想要迅速平息下去,就需要一位可以代表朝廷的人及時出現,與叛亂部落的首領談判,及時安撫住他們,在他們闖下更大的禍事之前,把這頭出閘猛虎關回去。
張柬之這個老貨大概是在基層幹的年頭太久了,在一個職位上一蹲就是幾十年,偏偏這個職位又小得可憐,好不容易有機會直入中樞,沒兩年又被貶出京城,這種經曆實在是太特殊了,難免叫人養成偏激的性格。
所以張柬之雖年逾七旬,卻遠沒有其他七旬老人該有的沉穩。盡管,在表麵上,他給同僚、給別人的是一種“沉穩厚重”的感覺,可他骨子裏,根本就是一個冒險家,一個大冒險家。隻是他的冒險精神並不是體現在對自然世界的征服上,而是體現在宦海中。
這位大器晚成的政治家,前八十歲都默默不聞,和傳說中的薑子牙有得一拚,可是在他生命最後的兩年中,他隻做了三個月宰相,便名垂青史,同兢兢業業、治世一生的房、杜等人一樣位列大唐名相;
做了宰相隻過了小半年的功夫,他就成了郭子儀、鄭成功之流殺伐一生、立下曠世之功才得以受封的王爺,這樣的人物古往今來也就這麼一個,就算那些YY小說裏的穿越男主角都比不上他。
如此YY的人生,自然是不走尋常路的。
楊帆聽了他的計劃,隻覺得一陣驚怵,後腦勺嗖嗖的冒冷氣:這老頭兒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居然能想出一個這麼可怕的計劃!拿造反當遊戲?他這簡直就是要在西南發起一場大革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