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素手輕伸,從那玉筒裏抽出一枚玉籌,仔細一瞧,刻的卻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上客五分。”
素衫女子便嫣然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嗬嗬,這是天意呢。令月,你當自飲半杯。”
紅衣少婦懶洋洋地拈起碧玉杯來,輕輕地啜了半杯葡萄酒,放下杯子,信手拈出一籌,似一隻波斯貓兒似的眯著媚眼向上一瞟,說道:“道不行,乘浮於海,自飲十分。噫!今日這酒算是認準了我家麼?”
坐在她上首的那位六旬老婦哈哈大笑,舉起酒壺,殷勤地為她注滿了碧玉杯,笑吟吟地道:“今日這酒筵,本就是為你散心而設嘛,連上天也體察到我等的好意了,嗬嗬,既如此,令月當再飲一杯!”
那紅衣少婦倒不怯酒,拈起杯來,又是一飲而盡。
這時,楊帆那邊布圍子圍起,鋪好氈毯,放好坐席、靠墊、案幾,打開食盒,將畢羅、胡餅等各色吃食擺上去,葡萄酒、三勒漿、乳酪等飲品業已放好。
他們所用的酒器非金即銀。唐人喜歡繁華,穿衣不懼大紅大紫,器皿也不厭金銀財寶,生怕提到一個“金”字便沾染了俗氣的假清高,在唐人這裏是完全沒有市場的。
飾有胡人形象的八棱金杯,刻有曲折繁厚的幾何紋樣的銀盤,往幾案上一放,金光銀色交相輝映,顯得富麗堂皇。
楊帆抱著雙臂站在帳圍子邊上,瞟著右邊姚氏夫人那邊的圍帳,笑吟吟地向楚狂歌問道:“楚兄,你們這些兄弟,最擅長的本事是什麼?”
楚狂歌一時不明他的用意,便道:“這個麼……,實不相瞞,某這班兄弟,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所習多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卻不知道老弟所指為何?”
楚狂歌並不傻,楊帆借用他的人打聽姚夫人和柳君璠的一舉一動,如今又緊躡姚夫人行蹤而來,楚狂歌就知道他們必有所圖。就連他們西域大豪的身份,楚狂歌現在都有些懷疑了。
不過,夏侯櫻是不是真正的西域豪門千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付給自己的工錢可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他們這些坊間潑皮,必要的時候替人出頭尋仇生事、消災解厄也是要做的,何必管她是何身份?
因此,楚狂歌樂得裝糊塗,隻要對方所作所為不是嚴重幹犯國法,會連累他一班兄弟的行為,他是不會過問的。而夏侯櫻和楊帆似乎也看出他已懷疑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同樣沒有去點破,也沒有做進一步的掩飾,雙方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默契。
楊帆悠然道:“某說一句話,楚兄且莫生氣。市井兒最擅長的本事麼,應該就是尋釁滋事,打架鬥毆吧?”
楚狂歌微微變色道:“老弟何出此言?我等受夏侯姑娘雇傭之後,可從不曾惹是生非……”
楊帆打斷他的話,朝那些正熱火朝天地烹炙著食物、相撲角力的人群揚了揚下巴,說道:“我可不是責怪楚兄的弟兄們惹是生非,我是看那些人自得其樂,無趣的很。不如讓你的人過去湊湊樂子,如何?”
楚狂歌睨了一眼姚夫人那邊的人,心中不覺恍然:果然,楊帆這是要鬧事啊!
楚狂歌眸中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從容答道:“若是旁的事,某還真不敢拍胸脯,保證他們能夠完成。至於尋釁滋事,打架鬥毆……”
楚狂歌輕輕歎息了一聲,悠然說道:“某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比他們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