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臣:皇帝的氣場(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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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於成龍:天下第一廉吏

作為傳統王朝的正統理論,儒家學說一向主張“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一原則雖然簡單,卻十分切用。《大學》中雲:“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無論做人還是做官,修身都是第一位的。所謂“九層之台,起於累土”,隻有修身的基礎打得牢,才能繼續往上發展,否則無異於空中樓閣,必有垮塌的一天。

康熙為政,一向主張以寬仁為本,其中一個特點就是大樹清官,以道德治國。由於康熙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加上他本人也是理學大師。因此,康熙在選拔官員時難免潛移默化,總是把官員的操守放在第一位。

也正因為如此,康熙朝的清官群體比其他朝顯得更為突出,其中知名的如於成龍、湯斌、張鵬翮、張伯行、陸隴其、陳瑸、彭鵬、施世綸、陳鵬年、蔡世遠、傅拉塔、趙申喬等,其他還有像靳輔、郭琇、李光地、陳廷敬等,都是操守極佳的官員。

那麼,誰會是康熙朝的第一清官呢?這個卻眾說紛紜,難以蓋棺定論。為行文方便,這裏姑且以資曆與名望論,把“天下第一廉吏”於成龍排在第一位。

於成龍(1617—1684),字北溟,山西永寧人。順治十八年(1661)時,於成龍以副貢知羅城縣,時年45歲。所謂“副貢”,即鄉試中有兩榜,錄取者為正榜,是正途出身的舉人;正取名額外列入備取的稱副榜,可入國子監讀書,稱為“副榜貢生”。

清初,由於多年戰爭,進士出身的人員數量不足以選官,一些舉人乃至貢生由此獲得出仕的機會。當然,後者出仕的多為偏僻窮困、條件艱苦的地方,是一般進士都不願意去的。

人生易老,機會來遲。由於於成龍的功名資曆太低,隻能去最偏遠的地方做官。他任職的羅城縣位於廣西北部。那裏的條件十分惡劣,前兩任知縣都死在任所,眾官皆以為死地而視為畏途。當時,親朋好友都勸他不要去那種瘴癘之地赴任。但為了報國愛民,於成龍還是上路了。臨行前,於成龍在寫給友人的書信中表明心跡:“某此行,絕不以溫飽為念。所自信者,天理良心四字而已。”

然而,當於成龍來到羅城後,發現這裏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惡劣。據記載,“羅城煙瘴地,官廨在叢箐中,插棘為門,虎白晝行庭中”。這裏說的官廨就是縣衙,箐是竹子,所謂縣衙不過是用荊棘圍起來的一處破落院子,裏麵僅有茅屋三間,雖然竹林頗有雅趣,但也容易把老虎招來,後者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出沒。

沒轍啊,於成龍來都來了,還是個縣令,他隻得“累土為案,旁置爨釜一、盂一”。好家夥,這就是要生火做飯,幹下去的意思了。

明清易代之際,流賊官軍往來廝殺,當時的西南地區飽受戰亂之苦,羅城縣也不例外。即便入清已經十餘年,但此地依舊民生凋敝,百廢待興,老百姓的生活非常困苦。雖然條件非常艱苦,但是於成龍絲毫沒有抱怨與氣餒,而是“召吏民從容問疾苦”,以盡快了解當地的民情民風。老百姓聽說後,皆感至誠而樂捐輸,於是羅城開始有了一絲生氣。

當時的羅城,漢瑤雜處,有些不服王化的瑤寨時而會來搶劫漢民。於成龍到了之後,組織鄉兵,將搗其巢穴,瑤民聽說後十分驚恐,派人來求和,互通有無,從此漢瑤和平相處。

每到春天,於成龍總令兩瑤仆用竹製的滑竿抬著他,往鄉間去,往田野裏去。遇上正在耕田的農人,於成龍就停下來打招呼,慰勞一番。吃飯時間到了,於縣令也不講究,就和老百姓一起坐在樹下吃飯,彼此毫無等級差序,歡笑如同一家人。幾年下來,羅城無人不知這位“待民如子”的於縣令。

說到於成龍為什麼會用兩個瑤仆,原因是羅城時為煙瘴之地(可能是瘧疾等疫區,如前文所說,之前兩任縣令都死於任上),他帶的兩位從仆來後不久就死了,隻剩下於成龍孤家寡人一個。羅城人看了過意不去,大家湊錢來看望他,於成龍卻說:“我現在就一個人,哪有什麼開銷?把錢拿回去孝敬你們的父母,這就和我收了是一樣的。”

數年後,於成龍的家人也來到羅城,羅城人又湊錢給他送去,但於成龍仍舊拒絕。說到感動處,賓主忍不住共泣一堂,不可抑製。

於成龍在羅城做了七年縣令,期間他主要做了以下事情:

其一,招募流民,恢複生產,鼓勵農耕,獎勤勸惰。畢竟,古代是農業社會,農業為一切之本,於成龍對此尤其用力。

其二,於成龍在農閑時帶領百姓修民宅、築城牆。遇上農家喬遷新居,他還會親筆題寫楹聯,以示慶賀。

其三,為施行教化,於成龍用有限的資金建立學校,鼓勵並盡可能資助老百姓的孩子求學。同時,因羅城漢瑤雜處,於成龍訂婚喪之製,以正風俗。

其四,於成龍設鄉兵,行保甲,令盜賊無處容身,羅城人得以安心耕種,安居樂業。

於成龍為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老百姓自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頭。所謂官心正則民心正,羅城雖然依舊貧困,但野老稚子無愁衣食,雖然不曾達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程度,但也堪稱民氣舒暢,其樂融融。在於成龍的治理下,羅城終於成了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

於成龍在羅城任期中,總共上交賦稅不足百兩。這是因為他深知羅城百廢待興,需要休養生息。某次,新上任的廣西布政使因懷疑於成龍貪汙而特意派人去查他,後來得知於的清廉與才幹後十分感動,於是向巡撫極力稱讚與舉薦。

之後,巡撫召集屬下州縣官來省城,眾官皆官衣簇新,唯獨於成龍布袍如鐵,攜一蒼頭而來。眾人當中,巡撫一眼就看到了於成龍,曰:“此人必羅城令也!”之後,巡撫“與之談古論今,具有倫要,大為敬服”,於是將於成龍特別推薦給了兩廣總督盧興祖。

康熙六年(1667),於成龍因政績“卓異”而升任四川合州知州。羅城百姓聽說後驚呼:“公今去,我儕無天矣!”其大意是,大人去後,如同我們的天塌了!

於成龍離開羅城時,百姓遮道呼號,追送數百裏。於成龍也感動得一邊掉眼淚,一邊勸大家趕緊回去,不要誤了農耕。當眾人散去後,唯獨一個瞎子卻不離不棄,於成龍很奇怪,問他為何一直追隨,瞎子說:“我是個算命先生,知道大人您為官清廉,囊中所存無幾。合州遠在千裏之外,我怕您路費不夠到不了,所以決定一路隨著您,小人有一技之長,或許可以幫您解決一點困難。”後來,於成龍還真是靠著這位算命先生才到了合州。羅城是個窮地方,合州也好不到哪裏去。合州位於四川東部,屬下三縣,但在多年的流寇殘害與戰亂影響下,賦冊上的丁口僅剩數百人,每年向朝廷交納的正賦僅有15兩銀子。然而,正賦雖輕,但各種供役需索卻令百姓繁重不支。

某次,知府大人下帖要求合州獻魚,於成龍當即就回絕了這一要求。他生氣地說:“老百姓都窮得沒有辦法,還有什麼魚不魚?”不僅如此,於成龍還稟請上級部門減除正賦之外的各種加派,以紓民困。上峰震於這位新知州的廉名與敢言,無奈之下隻好裁革了十項對合州不合理的攤派。

目睹地方荒殘,於成龍的對策是招集流亡百姓,由官府貸給稻種牛具,鼓勵他們努力耕種。由於合州三縣隻有遺民百餘戶,於成龍發出公告:無主土地先占先種,不許爭議;新開墾土地,三年後歸開墾者所有。

這種做法,並非於成龍擅自所為,而是朝廷本來就有鼓勵墾荒的政策。畢竟,在大亂之後,四川人口劇減,由此出現了大量的無主荒地,清廷對於當時的“湖廣填四川”行為是鼓勵的,並對這些新遷入的農民實行“給以印信,永準為業”的政策。所謂“民若無恒產則無恒心”,土地權確定了,老百姓的心就安定了,這樣才能安心生產,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為了鼓勵農耕,招徠流民,於成龍經常騎著一匹羸弱的瘦馬,帶著一個仆人前往各鄉巡察。遇上墾荒或定居的爭議時,於成龍就親自為他們規劃田舍、登記造冊、借貸牛種,幫他們解決實際困難。在其政策鼓勵下,遠近百姓趨之若鶩,合州人丁迅速增長,經濟上大有起色。

做了兩年的合州知州後,於成龍於康熙八年(1669)被擢升為湖北黃州府同知。在任期間,於成龍善於捕盜,尤值一提。當時,由於“湖廣填四川”,湖北一帶人口流動較大,由此也帶來了盜賊問題。在黃州岐亭鎮一帶,有些盜賊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攔路打劫,嚴重影響了地方的安定和民心。

於成龍上任後,親自帶人坐鎮岐亭。其以“微行”的方式扮成旅客或商人甚至乞丐,到各鎮各村調查疑情,從而對當地盜情了如指掌。由於於成龍察盜如電、破案如神、斷案似包公,當地百姓甚至稱頌他為“於青天”。民間一度還流傳著“鬼有冤枉也來申”的歌謠。

在清人的野史筆記中,於成龍破案的事跡,也多有記載,甚至進行了神化加工。如蒲鬆齡在《聊齋誌異》中就有一章名為《於中丞》,其中就講述了有關於成龍的兩個故事。其中之一,是說城內某富家嫁女,誰知出嫁前夜嫁妝被盜。報案後,於成龍令城門關閉,僅留一門供出入。同時,他命貼出告示,宣布要對全城進行大搜查,務必找到失竊的嫁妝。之後,於成龍密令公差觀察出城人等,如發現多次出入者,就立即捉拿。果然,公差在當天就捉住兩個疑犯。這兩人雖未攜帶任何行李,但解開衣服一看,裏麵居然是兩套華麗的女服,而這正是被盜的嫁妝。原來,因為害怕第二天的搜查,兩個小賊螞蟻搬家,多次出城轉移贓物,結果被捉了個現行。

另外一個故事是說於成龍微服察行時,看見兩人用床抬著一個女子,身上捂得嚴嚴實實,後麵還跟著四個健壯的男人。他們時而換人抬床,時而用手掖緊被子。於成龍覺得此事蹊蹺,於是派人去打聽情況。這些人說,他們家妹子快要病死了,現在把她送回婆家。於成龍待他們走遠,即命人悄悄地跟在後麵,看他們去哪個村子。衙役後來發現,那夥人來到某村某戶人家後,出來兩個男人把他們迎了進去。

接到報告後,於成龍立即讓衙役打聽附近有沒有大戶人家被搶劫,結果發現真有其事。於成龍說,路上這夥人必是賊寇。於是他立即來到當地縣衙,令縣官派出數十名強壯的衙役半夜出城,直奔那個村莊並當場抓住那八個大盜。事後,大家都欽佩於成龍斷案如神。於成龍說:“此案不難解。試問少婦在床,哪能隨便讓男人把手伸進被窩?不斷地換人抬床,說明抬的東西很重,上麵絕不止一個人;總是用手掖被,這不是關心,而是暗藏貴重物品,不想讓人發現;再者,如果真是媳婦病重送回婆家,必有女人在門口迎接,如何會隻有兩個男人出來,而且見後毫不驚訝就迎了進去,這顯然大有問題,必是盜賊無疑。”

由於在黃州任上表現突出,於成龍被湖廣巡撫張朝珍推為“卓異”而升為武昌知府。此時,由於“三藩之亂”爆發,吳三桂派人持封官“劄書”回湖北策反,各地變亂屢生。在《國朝耆獻類征》中,即繪聲繪色地記載了於成龍收服東山劉君孚數千亂黨之事。

劉君孚曾為於成龍手下衙役,在地方上頗具勢力。他見吳三桂勢大,以為時機已到,於是接受偽劄,企圖響應。後事泄,其遂反於曹家河,官兵為之所敗。於成龍偵知劉君孚雖反,但其徒眾並不齊心,於是率兵直抵賊寨十裏外紮營,隨後張榜公告,許自首者免罪,三日後則以逆賊論。懾於於成龍的威名,當天自首者即有上千人。次日,於成龍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其騎一瘦馬,令一人張蓋、一人鳴鉦為前導,並大呼:“太守來救爾山中人矣!”進去後,劉君孚避而不見,於成龍問:“老奴安在?”眾不語。於成龍遂問此地雨水如何,收入如何,家中父老妻子兒女如何?眾心大亂,皆羅拜而泣。於成龍說:“我累矣,且少憩。”隨後即睡,鼾聲如雷。劉君孚懼,待於成龍醒後叩頭受撫,一場亂事遂平於一指間。

對於劉君孚這樣的舊奴,於成龍用的是撫,但對於那些頑抗的逆賊,於成龍還有硬的一手。“三藩之亂”期間,於成龍組織各縣鄉勇數千人破賊數萬。其調度有方,臨陣有勇,每逢危急關頭他總是置生死於度外,由此平定了所轄地區的多起叛亂。於成龍的功績受到湖廣總督蔡毓榮的高度褒獎,隨後由知府升為江防道員,不久又升為福建按察使。

於成龍離開湖北時,據記載,“民遮送至九江,凡數萬人,哭聲與江潮相亂”。這又是一幕感天動地的畫麵了。誠所謂,民心不欺,民心亦不可欺。一個官員好不好,從百姓對待他離任時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有些官員為了營造氣氛而弄些萬民傘、清水席,但未必是真。唯有像於成龍這樣實幹為民的好官,才有數萬民眾真心相送,追著相送。不然,難不成幾萬人個個都瞎了眼不成?

於成龍一路做官,一路清廉。據說他上船前買了幾十斤蘿卜放在船上。有人笑話說:“這等便宜貨,何必帶許多?”於成龍卻正色說:“一路上吃菜,靠的就是這些。”試想,蘿卜何等廉價之物,一個新任按察使,正三品的高官,又何必在這種小問題上苦了自己呢?這一路節省,又能節省幾個錢?但殊不知,於成龍求的不是口腹之欲,而是內心的心安。

事實上,於成龍的清介絕俗絕不是故意作秀,而是一向如此。在合州任上,其長子前來探望,臨別時於成龍沒什麼相送,隻買一隻鴨子拿給兒子在路上吃。長子孝順,堅持要留給父親,結果爭執不下,隻好一人一半。此事傳出,“於半鴨”之稱遂不脛而走。

後來,於成龍到了黃州任上。因為當地困苦,他日常以糠粥為食,被人叫作“於糠粥”。於成龍還被人稱作“於青菜”,因為他每日隻食粗米青菜,由此得了這個雅號。這些稱呼,雖然有些玩笑的意味,但足以看出老百姓對於成龍的信任和愛戴。

於成龍不僅在吃的方麵節儉異常,在其他方麵同樣如此。比如他對子女的教育,他的幾個兒子雖為高官之子,但同樣秉承父風,平日裏粗茶淡飯,冬天隻穿粗布棉衣,從不衣貂著裘。每次下縣巡察,於成龍都是羸馬一匹,仆人一位,其自帶盤纏,沿途自找住處,向來不要求州縣官員迎來送往。於成龍的辦公地點,一向重門洞開,一般人等都可前往相見交談。有時,其屬下官員找到他的寢室,隻見案左放著生薑、豆豉之類的鹹菜,右邊全是書籍文牘,真是如鄉間的教書先生一樣清貧。

據載,於成龍任職福建時,滿漢官員前來拜訪他,見幾案間除蛛絲鼠跡、文卷書冊外別無長物,眾人皆歎曰:“於公清苦,天下一人而已!”時有外番貢舶商人贈送禮物,於成龍一概回絕,外商也驚歎說:“天朝有此清官,吾儕未聞見也。”

有人說,清官之所以清廉,有些可能是因為在窮地方待久了,如果換個地方,可能就會像換了個人一樣。這種情況不能說沒有,不過對於成龍來說並非如此。之前在廣西、四川、湖北,可能算窮困之所,但之後到了福建、直隸、江蘇這些相對富庶的地方,他仍舊清廉依舊,不改本色。

康熙十八年(1679)春,於成龍抵達福建時,清廷正忙於“平三藩”,而且台灣鄭經也常派軍隊騷擾漳州沿海。為了盡快平亂,清廷派康親王傑書等率大軍駐於福建,而有些清軍將領為了冒功,經常抓一些出海捕魚的漁民作為通敵罪犯,要求嚴懲。作為按察使,於成龍認為這些人多是無辜老百姓,而其上司不敢得罪這些駐軍,並力勸於成龍不要多事。

於成龍氣得拍案而起。他指著庭前那些婦孺說:“你看看,說這些人通敵造反,這還有天良可言嗎?”隨後,於成龍獨自去見康親王傑書,力請釋放無辜百姓。最終,在於成龍的堅持下,康親王采納了他的意見,由此救活了數萬人。當然,人可以救,但贖金是少不了的,於成龍無力改變,隻能多方籌集金銀,為百姓贖身。

通常來說,清官去窮困州縣任職者居多,因為肥缺不易得,還得朝中有人。此外,清官不善於討好上司,能被發現多屬異數。而在這異數當中,於成龍無疑是靠自己的清廉與實幹拚出來的。最終,就連康熙皇帝也知道了他的事跡,於是在康熙十九年(1680)將其調任直隸巡撫。

直隸是京畿重地,直隸巡撫可謂清朝督撫之首。於成龍由按察使直升為封疆大吏,而且是“天下第一撫”,以他僅為副貢的功名,在整個清朝史上無疑甚是罕見。當然,直隸雖然重要,但因為八旗駐防眾多,一些旗兵橫行不法,有司不能治,“京兆尹”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當時,於成龍雖然已經63歲,但仍強毅依舊,其在任上支持清官廉吏,打擊貪官墨吏,八旗豪強也不敢冒犯,地方民風一時好轉。

康熙二十年(1681)春,康熙在懋勤殿召見於成龍,賜座、賜茶,並當麵表彰他是“當今清官第一”。接見後,康熙又在禦書房賜食,君臣交談,其樂融融。於成龍告辭時,康熙又特賜白銀一千兩,禦馬一匹,這馬還是康熙乘用之馬。數日後,康熙再賜禦製詩數軸,一時間,可謂恩寵備至。

數月後,康熙再次任命於成龍為兩江總督。這在當時可是個大肥缺了。康熙認為,江南富庶之區,民風奢靡,於成龍的廉潔自律,去後或能端風正俗,起到良好的表率作用。於成龍到任後,盛名之下,江南“望風改操”,江南民間也紛紛效仿,富足人家“相率易布衣”,社會風氣大為改觀。

清官出汙泥而不染,其品行固然高潔,令人擊節讚歎。但有時候,於成龍的過度清廉也會被人譏諷。有些人倒不是罵他作秀,而是認為他腦子有毛病,為了名節而名節,這輩子不圖權、不圖錢,也不圖享受,但他求的是名,希望自己能青史留名罷了。

為此,於成龍也曾經一度苦悶。他曾拜訪罷相閑居南京的熊賜履。兩人坐在梧桐樹下,於向熊述說憂讒畏譏的苦衷,熊說:“公亦有此顧慮嗎?大丈夫看得透時,雖生死不可易誌,何況其他呢?”次年,於成龍請求退休未被允準。他再訪熊賜履時,熊厲聲問道:“你忘記我們梧桐樹下的談話啦?”

康熙二十三年(1684)春,於成龍兼攝江西、安徽兩巡撫事。當年四月十八日,於成龍因病去世,年68歲。臨終前,於成龍召屬吏訣別,端坐而逝。是日,江寧將軍、都統及僚屬進其臥室察看吊唁,見其遺物僅棉被、布袍、靴帶各一,堂後瓦缸米數斛,鹽豉數罐而已。於成龍為官多年,而且還是總督這麼大的官,竟然隻有這麼一點東西。

於成龍去世後,江南百姓痛哭失聲,軍民爭繪其像用以祭祀,江寧、蘇州及黃州等地都設祠紀念。其出殯那天,街上市集商店紛紛關門歇業,江寧數萬人步行數十裏為之送行。於成龍的死訊報到京城後,康熙為之歎息,說:“於成龍在直隸居官甚美,朕特簡選他出任江南總督。聽說他上任後,為僚屬所欺罔。至病故後,始知他居家清廉,為百姓所稱道。由此可知,於成龍所行耿直,或有不合之人挾仇陷害,不足道也。”最後,康熙問眾大臣:“試問居官能如於成龍者有幾人?”

之後,康熙為於成龍手書“天下廉吏第一”,加贈太子太保,諡“清端”,蔭一子入國子監,並禦書“高行清粹”四字為祠額。帝師熊賜履為於成龍撰寫墓誌銘,稱他“性善吃苦,諸人所不能堪者,他卻處之如飴。為學務敦實行,不屑詞章之末,嚐曰‘學者苟識得道理,埋頭去做,不患不到聖賢地位’,識者都很讚成”。

“經史子集千本萬卷,無非仁義禮智四字;程朱理學滾瓜爛熟,無非天理良心四字。”這是於成龍用以自勉的對聯,也是他所信仰的天理良心。他用一生的時間加以踐行。按清朝獎拔製度,清正廉明、不取一物的官員稱“清廉”,治理有方、政績突出的官員稱“卓異”。於成龍為官20餘年,共獲得3次“卓異”獎評,其一生清廉如水,可謂既“清”又“能”,說他是康熙朝最負盛名的清官,是康熙養廉獎廉的形象代言人,也不為過。雍正十年(1732),於成龍入祀賢良祠,至今為人所敬仰。

最後順帶提一下,康熙朝有兩位於成龍,本文說的是“老於成龍”,後麵還有一位“小於成龍”,而後者也是由前者在直隸巡撫任上識拔舉薦的。小於成龍是漢軍鑲黃旗人,後來做到江寧知府、直隸巡撫、河道總督等職,由於在位期間廉潔奉公,很受康熙的賞識。其去世後,諡“襄勤”,也是有名的清官幹吏。

2.湯斌:理學名臣“豆腐湯”

康熙一朝,在吏治問題上一向提倡尚德興廉,清官成為其治國理政的一麵旗幟。清官多了,百姓的怨言就少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然而,要做清官並不容易,一些有操守品望的清官在生活上有如苦行僧人。如名臣於成龍長年隻吃青菜,故得一綽號“於青菜”。官至督撫的陳瑸平時舍不得吃肉,“其清苦為人情所萬不能堪”,康熙當著大臣的麵稱讚他是“苦行老僧”。再如江蘇巡撫湯斌,平日清苦異常,隻吃豆腐,人稱“豆腐湯”。

諸如此類,和其他朝代相比,康熙朝不能說多,但絕不算少。當然,做清官僅靠克己儉約是遠遠不夠的,最重要的是還得辦實事,道德與實幹結合起來。在康熙朝的清官群體中,湯斌可以算是身體力行的典型一例。

湯斌(1627—1687),字孔伯,河南睢州(今睢縣)人,順治九年(1652)進士,選庶吉士,授國史院檢討。當時,清廷討論修《明史》事宜,湯斌應詔上言:“宋史不諱文天祥、謝枋得之忠,元史亦著丁好禮、巴顏布哈之義。順治元、二年間,前明諸臣有抗節不屈、臨危致命者,不可概以叛書。宜命纂修諸臣勿事瞻顧。”一席話出,舉座皆驚。大學士馮銓、金之俊以湯斌涉嫌褒獎叛逆而擬旨嚴飭,順治皇帝以其敢言而召至南苑,後與沈荃等十人一同被選拔為翰林官。

順治十二年(1655),湯斌被任命為陝西潼關道。赴任時,湯斌僅帶一仆三騾,主仆各乘一頭,另一頭馱著兩副破舊被褥和一隻竹書箱,就這樣風塵仆仆地上任了。

在陝期間,湯斌處事精敏,訟無留獄,方圓50裏內,打官司的人不用帶隔宿之糧。公務之餘,湯斌時常出門體察民情,賑濟災荒,有時遇到下雨就躲在大樹下,老百姓為感其恩而用紅色的欄杆將樹圍起來,謂之“甘棠”。“甘棠”者,即“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語出《詩經》之《國風·召南》,意思是召公去世了,人們懷念他,連他種的樹都不忍心破壞。

順治十六年(1659),湯斌調江西嶺北道,剛到任三天,即清理積案800多件,民心大振。後來,因平南軍過南安縣殺人,有司以鬥殺論。湯斌駁斥說:“力量相當謂之鬥,今兵士毫發無損,而百姓被兵殺死,與律不合。”最終,在湯斌的堅持下,肇事兵士被處死。

然而,湯斌因此舉而得罪了有力人士,最終以病乞休。後來,因為父喪丁憂,湯斌脫離官場十餘年。其間,他拜孫奇逢為師,研習宋明理學。

康熙十八年(1679),清廷舉行博學鴻儒科考試,尚書魏象樞、副都禦史金推薦湯斌前去應試,後得一等,授翰林院侍講,與修《明史》。康熙二十年(1681),湯斌出任日講起居注官並被派為浙江鄉試正考官,事畢後轉侍讀學士。

康熙二十三年(1684),57歲的湯斌升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同年四月,江蘇巡撫出缺,康熙對部議人選都不滿意而親自點了湯斌的名,說:“道學之可貴,貴在身體力行,見諸事實。現在講道學有名的人很多,仔細考究,大都言行相違,隻有湯斌是真道學,說的話是這樣,做的事也這樣,操守極好,江蘇巡撫讓他去做。”湯斌臨行時,康熙告誡他說:“居官以正風俗為先,江蘇習尚華侈,去後當用心教導。朕非忍出卿於外,顧吳俗奢靡,以卿耐清苦,冀有所變革也。”湯斌接旨後,康熙又賜鞍馬一、表裏十、銀五百,複賜禦書三軸,曰:“今當遠離,展此如對朕也!”見湯斌清苦,康熙又撤禦饌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