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的表情在某一瞬間顯得特別的茫然。
繁衍泰寧帝的血脈?這個問題對秦裴來說實在是太大。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父親在相國寺出家。那個斯文溫和的和尚,僅僅隻是他的生父,而不是人們口中的泰寧帝。
秦裴潛意識裏將生父的身份同泰寧帝給剝離了。所以當宋安然問他要不要繁衍泰寧帝的血脈的時候,秦裴瞬間茫然起來。
秦裴甩甩頭,清醒下來,對宋安然說道:“泰寧帝的血脈,到我這裏終止,很好!”
宋安然看著秦裴,等著秦裴的下文。
秦裴猶豫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泰寧帝的血脈,是一切悲劇的開頭。我不會再繼續延著這條路走下去。”
宋安然問道:“想清楚了嗎?”
秦裴笑了起來,“我想的很清楚。”
宋安然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輩子一個人過,未必就過得很差。如果你真的做好了決定,我支持你。如果某一天你想改變決定,想要成一個家,我同樣支持你。”
“謝謝你,安然。”
宋安然淺淺一笑,說道:“不用謝我。應該是我謝你。海外基地這些年多虧了有你,才會發展得這麼迅速。秦裴,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秦裴卻極其認真地說道:“是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當初是你救下我,是你幫我逃走,又派人將我送到海外避禍。沒有你,早在當年我就已經死在了相國寺。”、
宋安然揚眉一笑,說道:“算了,我們雙方不用謝來謝去的,顯得太生分。這次你打算停留多長時間?”
秦裴的目光定在宋安然的臉上,語氣清淡地說道:“辦完了所有的事情我就走。我會小心防備,不會讓朝廷抓住我。”
宋安然對秦裴說道:“遇到危險記得找我幫忙。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助你。”
“謝謝!”秦裴真誠感謝。
宋安然招呼秦裴喝茶。
秦裴端起茶杯,心頭有些戀戀不舍。他不確定,這一麵會不會是他和宋安然的最後一麵。
秦裴的目光含蓄的落在宋安然的臉上,他想將宋安然的容貌牢牢的記在腦海中,他想將這個女人深深的刻在心頭。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不用讓對方知道,自己一人品嚐,一人回味,也是一件極美的事情。
秦裴喝下茶杯中的茶水,主動說道:“我該走了。”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宋安然好奇地問道。
秦裴心裏頭苦笑,他也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可是他和顏宓有約定,他不能違背約定。
秦裴對宋安然說道:“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繼續陪你喝茶,抱歉。”
宋安然笑了起來,說道:“既然你有事情要忙,那我就不留你。改天等你忙完了,我們再約出來一起喝茶。”
秦裴點點頭,“有時間再一起喝茶。”
秦裴走出了茶室,步履越來越快,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如若不然,他怕自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
宋安然站在窗前,目送秦裴離去。心中有些惆悵,有些懷念。
顏宓悄無聲息的來到宋安然的身後,輕輕摟住宋安然的腰身,微微低著頭,細嗅宋安然身上的清香味道。這是他所懷念的,迷戀的,一輩子都不可能舍棄的味道。懷中這個女人,是他的掌中寶,心頭肉。
宋安然握住顏宓的雙手,說道:“他走了?”
顏宓嗯了一聲。
宋安然又問道:“你一直在偷看?”
顏宓大方的承認,說道:“隻是偷看,沒有偷聽。以秦裴的功力,我沒辦法無聲無息的靠近偷聽。”
宋安然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說道:“沒想到世上還有能治你的人。”
顏宓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和秦裴說說笑笑的,似乎聊得很愉快。”
宋安然笑道:“這麼多年沒有見,當然有許多話要說。”
說完,宋安然輕歎一聲,繼續對顏宓說道:“秦裴給了七十萬兩的銀票,替秦家還債。此事勞煩你告訴鎮國公一聲。另外,秦裴還想報仇。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幫他一幫。”
顏宓將頭埋在宋安然的脖頸處,深深一吸,問道:“安然,你這麼用心的替秦裴著想,就不怕我吃醋?”
宋安然衝天翻了個白眼,“就算我不為秦裴著想,你一樣會吃醋。說不定還會疑心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顏宓笑著問道:“娘子,你有事情瞞著我嗎?”
宋安然瞪了顏宓一眼,說道:“說起隱瞞,如果秦衷不來找我,如果我不問你,秦裴回來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永遠瞞著我?等他離開後,你就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見宋安然有秋後算賬的架勢,顏宓趕緊說道:“娘子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隱瞞你的意思。”
宋安然哼了一聲,“沒有隱瞞我的意思,那就最好。剛才我讓你做的事情,你都記住了嗎?”
顏宓眨眨眼,“娘子放心,我一定會將秦裴幫秦家還債的事情告訴鎮國公。至於秦裴報仇的事情,我們就不方便過多幹涉。那是私仇,他自己也不樂意讓我們插手。除非他遇到了危險,能救他的時候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宋安然鄭重地對顏宓說道:“你要說到做到。”
“我保證說到做到。”
至於具體做到什麼程度,顏宓可不會保證。反正顏宓同秦裴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平共處。兩人既競爭又合作,既相互防備又能彼此合作。總而言之,兩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過複雜,一句話說不清楚。
宋安然和顏宓一起回到國公府。
宋安然命白一悄悄的留意外麵的動靜,尤其是內衛那邊的動靜。
與此同時,宋安然將七十萬兩入公賬,消掉秦家的欠債。顏宓則將秦裴幫忙還債的消息告訴了鎮國公。
鎮國公秦蒙聽到秦裴的消息,吃了一驚。
他問顏宓,“秦裴真的回來了?”
“姑父不知道?”顏宓狐疑地盯著鎮國公秦蒙。
鎮國公秦蒙點點頭,“我之前聽秦衷提起過,還以為他在胡說八道,卻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
顏宓麵無表情地說道:“他不僅回來了,還替秦家還了欠顏家的七十萬兩。他說,就當是償還秦家的養育之恩。”
鎮國公秦蒙有些意外,神情微動,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真的這麼說?”
鎮國公秦蒙的態度很小心,似乎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出現意外一樣。
顏宓肯定地說道:“當然是真的。他知道他和呂氏欠秦家甚多,無以為報,隻能替秦家還掉七十萬兩的外債。就當是償還秦家的養育之恩。”
得到肯定的答複,鎮國公長歎一聲,心中起伏不定,有許多感慨,有許多話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最後鎮國公張口問道:“秦裴現在在哪裏?”
顏宓反問鎮國公,“姑父想見秦裴嗎?如果姑父不想見秦裴,就沒必要知道秦裴的事情。”
鎮國公麵色漲紅,有些憤怒,有些難堪,有些惆悵。
鎮國公秦蒙對顏宓說道:“我和秦裴畢竟父子一場,他回來宗要見一麵的。好歹讓我知道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他過得很好,姑父就不用操心了。姑父想見到秦裴,你的意思我會替你帶給秦裴。至於秦裴想不想見到你,我不能保證。”
頓了頓,顏宓又繼續說道:“我勸姑父最好別和秦裴見麵,這對大家都沒好處。要是讓陛下知道秦裴回到了京城,還和姑父見過麵,到時候陛下肯定又會找鎮國公府的麻煩。”
一聽元康帝有可能因為秦裴遷怒到鎮國公府,鎮國公秦蒙頓時就猶豫了起來。見秦裴的想法,也出現了鬆動,不複之前的堅定。
鎮國公對顏宓說道:“如果見麵對雙方都不好的話,那就不見了。我隻當他不知所蹤,或許死在了外麵,或許在外麵過得很好。”
顏宓眉眼一挑,眼神有些譏諷。
鎮國公這優柔寡斷的性格,真的是一輩子都改變不了。難怪鎮國公這輩子碌碌無為,被原配發妻戴了綠帽子也不敢吭一聲,還得將呂氏養在廟裏,直到永和帝派人結果了呂氏的性命。
顏宓對鎮國公說道:“姑父決定不和秦裴見麵,這是對的。另外,秦裴回來的消息,請姑父務必保密。千萬不要對我姑母提起。
你知道姑母的性格,她要是知道秦裴回來了,肯定會鬧。她一鬧,宮裏麵肯定也就知道了。到時候陛下找上門來,晉國公府也是愛莫能助。”
鎮國公連連點頭,“你放心,我肯定會守口如瓶,絕對不會將秦裴回來的消息告訴你姑母。隻是,這次秦裴回來後還走嗎?”
“姑父放心,等秦裴辦完了事情就會離開。”
聽到秦裴不會長久留在京城,鎮國公頓時又鬆了一口氣。他是真怕秦裴會連累到秦家。
如今的秦家,風雨飄搖,經不起秦裴這樣重量級的打擊。
交代完了事情,顏宓就離開了鎮國公府。
離開的時候,顏宓在花園裏碰到了秦衷。
秦衷對顏宓沒什麼好臉色。在秦衷眼裏,顏宓對秦裴,比對他這個正兒八經的表弟還要好。這讓秦衷心裏很不是滋味。
秦衷壓低聲音對顏宓說道:“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上門。我隻想告訴你,莫要將秦裴的事情同鎮國公府牽連在一起。鎮國公府沒有秦裴這一號人。”
顏宓挑眉冷笑,“秦衷,秦裴替你們鎮國公府還了七十萬兩的欠債,以此償還鎮國公府的養育之恩。怎麼,你還不滿意?要不我將這七十萬兩退回去,讓你們鎮國公府掏錢償還這筆債務。”
秦衷的表情明顯一愣,“他,真的幫鎮國公府償還了七十萬兩?他哪裏來的錢?”
顏宓譏諷一笑,說道:“你別管他哪裏來的錢。我就問你,鎮國公府是不是真的不想和秦裴牽連在一起?要是真的,我立馬讓人將賬單給鎮國公府送來。”
秦衷臉色漲紅,突然憤怒地說道:“這是他該做的。我們鎮國公府將他養大,還替他遭了那麼多罪,區區七十萬兩就想償還養育之恩,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