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微,我還是一個孩子呀。
為了去上一天的課,我寫到淩晨三點半,七點掙紮起床的時候,真想死了算了。我被魘住了,我呆呆坐在床沿,一動不動,直到同學喊我,你傻了呀!
最近學的理論到了拉康,越學習越覺得人的心靈是多麼幽深,人的命運注定悲觀。這是一個大大大寓言。我是一個小小小玩意兒。
最近看的電影很少,隻有三兩部。我連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了。我看《海底總動員》的時候,狂笑、爆笑、使勁笑,像美國人看電影一樣。我真的被娛樂,我也享受驚嚇、感動、搞笑、轉折、結局。我被張國立的配音逗死了,之前聽的都是原聲和台灣腔。或許,看電影,真是件很簡單的事,是不能一天三頓飯那樣子去看的。就好像我想一天做三次愛,但是我知道,要真的一天做三次愛,到後頭,敏感帶變成不敏感帶,有了快感也喊不出來。電影對於我,像是欲望一樣,是我渴求的,自我滿足的,得不到的,或近或遠,同生共死的存在。
還看了《阮玲玉》和《男生女相》,基本上扭轉了我之前對香港近現代電影不值得一看的印象。我看了羅啟銳的《霸王別姬》,和陳凱歌的不一樣,極為忠實原著。結局,兩個男人一起洗澡、唱戲,是悲涼的,陳凱歌舞台自刎,取的是悲壯。而張愛玲說,悲壯是力,悲涼是美。境界是不同的。
我最近發現,我對暴力的承受力越來越低。我寫的劇本裏,一直沒有暴力,盡管有打鬥。壞人不會痛下殺手,隻會狡猾暗算。看《霸王別姬》時,我幾次背過眼去,陳真是一個非常血腥的人。
張曼玉真是美,作態,做得美。看的就是做的姿態。她在電影裏,頭發整整齊齊的,能聞到雙妹牌生發油的味道,香噴噴的鵝蛋粉,眉筆,容易斷的那種,唇膏,新嶄嶄的。
但是阮玲玉是不一樣的。她有風塵味,她是半舊的,她滄桑,不那麼高貴,甚至有點下賤、單薄眉眼籠罩著如煙如霧的怨、泣。你看不清她的眼睛。張曼玉是清楚的。她一搖一擺,坐上桌子去要煙抽,她是舍得自己的,張曼玉舍不得。要是我說,她要是演得再日常一點,鬆一點,會比較好。當然,也許要的就是她這個味道,這個勁頭。
據說阮是不必死的,可是沒治她,便也死了。她不曉得變通。這樣子的人,在任何時代,都是不容易活的。不死的話,電影史上便多了一段豔史,死了,卻成就一個傳奇。
看《男生女相》時,樂死了。我覺得關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他訪問了很多人,包括張國榮。張說,我是當然自戀的。說得好。他嘴巴一動一動的,上唇線很是誘人。這時才有一點惻然,之前我老覺得張死得恰逢其時,或者應該更早。
對於性的倒錯,不自知的性取向,性的禁忌、緩衝、變異、遊戲……我一直有最大興趣。電影末了,關問他的母親,怎麼看他和他的男朋友。母親悍然,也抵抗著什麼似的,說自己不在乎。後來,到底是落淚了。
我最近發覺,我的寫作,未嚐不是一個說服自己的過程。恐慌、憤怒、忙碌……我在寫的過程中一一過濾,將之變成更加安全的和諧、平靜、溫情。用文字說服自己,自圓其說。我不能知道,真實和美,哪一個更加重要。文字是一個絕望的表達,我想說的,都在筆尖流失了(在IBM黑色鍵盤上迷失了)。
我想看見,更加真實的,哪怕肮髒不潔的、混亂盲目的、殘酷冷漠的我。
因為,隻有黑暗,才能有光明。
我要正視和接納更多被隱藏的我,才能真正袒露強大起來。
我的內心裏,有一個張牙舞爪的黑暗王國,他們正在黎明前叫囂。
猛虎在細嗅薔薇。
我說,你看我的尖刺,我多麼強大。
PS:有人說我長得像古代仕女,於是我去看傅抱石畫的仕女,額頭寬闊,長眉入鬢,細長眼睛,長鼻子,櫻桃小嘴。大家說,是有點像,但不是誇獎。
PS:最近貼秋膘,長冬肥,有麵如滿月之趨勢,因此晚上和宿舍的小肥羊一起,在鬥室中跳繩。活到這麼大,我今天學會了跳繩,值得紀念的日子!我想,這對我的脖子和肚子,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