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蓮花和妖婆——
電影中有兩個貫穿始終的意象:蓮花和妖婆。在千代子隱居的府邸池中靜靜盛開的蓮花,就是千代子的象征。電影中,借立花的口表白:蓮花的花語就是純潔。蓮花不會因為生長在汙泥中就變成芥草,同樣,高潔的千代子,如同立花在重逢之前的斷言:“這個女人,是永不可能老去衰敗的!”
在一段戰國背景的電影中,千代子在亂兵圍困的危樓上遇見了一位長發老嫗,手搖紡車,如搖轉不可抗拒的宿命之輪,騙她喝下千年長命茶,並詛咒她一生受愛火煎熬,傷痕累累(這一段非常像黑澤明的《蜘蛛巢城》)。妖婆和詛咒在每一次千代子受到命運重創時出現,成為厄運的化身,提醒她這種尋找是徒勞。在電影最終,老年的千代子注視著玻璃相框中自己少女時的容顏,青絲對白雪,妖婆映照在玻璃上,她赫然發現妖婆眼角有痣,竟是自己。難怪妖婆說:“我對你無比仇恨,卻又無比憐愛……”妖婆其實是她的心魔,是她的恐懼、憂慮,對年老的害怕,以及對自己的懷疑。
而在電影結束時,千代子沉睡著閉上眼睛,卻以少女的麵目飛向太空,導演用出發代換了死亡,暗示著一種輪回和重生。妖婆消失,千代子再度踏上另一個世界尋找鑰匙君的旅程。
“必須走嗎?”
“已經約定好了啊。”
“踏上不歸路就不能回頭了!”
“我說好要去見他的!”
這一回,她必定能找到他。
胭脂
最近我將張曼娟的《喜歡》改成劇本。喜歡收集老港台電影的張巍老師為了讓我更好理解劇本和原作的關係,借我一卷《胭脂》的錄像帶。《胭脂》是亦舒舊作。和許多女孩子一樣,亦舒曾是我心愛,《胭脂》早已爛熟。電影卻是一點風聲都沒聽過。
電影開始在一張少女的臉龐上。80年代的臉,或者更早,70年代。齊耳清純的短發。白襯衫。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倚靠著一個男人的背。燈影一陣一陣投到她甜蜜而有夢幻般表情的臉上。路在前行,容顏已老,再看那張臉已是中年。
這個開頭我是喜歡的。電影有些年頭了,一眾演員都是好的,雖然扮相現在看都是過時了。全然不識。一整套影人班子,更是隻識導演萬仁和錄音杜篤之。
包括女主角的衣裳,那個時代的格子西裝外套,厚厚的墊肩。好懷念啊,我好像回到仰望母親試衣裳的年代。老電影像家裏角落裏的一隻老木頭箱子,打開的時候,總有樟腦味和過去的記憶。
故事是簡單的。楊之俊有一個逃難時一骨絲襪的線還是筆直的母親,還有一個穿“三個骨”牌牛仔褲就顛倒眾生的女兒。外婆和母親,倚靠同一個男人。同一個男人,欣賞母親和女兒。這兩個男人,是父子。楊門女將都與葉氏父子牽扯不清。
之俊的生活有許多無奈。為闊太太找描金馬桶,照顧生病的父親,擔心未長大的女兒,喊著:“媽媽的頭發是為你白的!”女兒說:“沒有我,你頭發也會白!”
是的,不管為什麼,頭發是白了。她已經三十四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