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清晰地記得,我坐在學校停車的棚子裏,獨自念著“河可轉,石可挽,那一個‘愁’字,卻難驅遣?”為什麼我老記得我把寫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記在學校的垃圾場裏撕掉?為什麼我總是在眾人歡樂的場合覺得寥落,在大家照相的時候躲在石頭背後?
那個小女孩的孤單。
我老是想走回那條上學的路去,在途中,我守候在一棵花束的背後,靜靜注視著那個踢著石子唱歌的小女孩。在她揚起辮子,一臉裝出來的矜持和理直氣壯的時候,我老想著和她說幾句話。我想告訴她,會有一個王子在等待著她,會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心裏有一個滿是塑料珠寶的寶貝盒子,知道她將糖紙放在臉盆裏泡好了會貼到玻璃上去,玻璃花花綠綠的時候,她會特別高興。知道她喜歡玩米,喜歡詩,對了,會有一個人,懂得她讀的詩,又耐心聽她讀完。
會有一個小王子有一頭長長的金色頭發,睡在白色的百合花裏,有一雙特別溫柔的眼睛。
難道,我現在不是依然還是那個隻會自言自語來博得寵愛和注意的小女孩嗎?難道我不是依然又孤單又笨拙嗎?
啦啦啦。走在齊腰的野草裏,我唱自己的歌。塑料寶盒和糖紙都散落了,寫滿了字的紙掛在樹梢上。甲殼蟲緩慢地爬著,我摘了一朵小小的薺菜花,把三角的小小的白色花瓣一片一片撕開,卻不撕落,倒著掛在我的耳朵上,這就是我的耳環了。而小小的卑賤的薺菜花,卻是我童年心裏的鈴蘭。
前麵有一個漫長而炎熱的暑假在等待著我。
我不知道,遲來的王子和遲來的正義,哪一個更加可悲。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深夜乘火車我喜歡讀《東方列車謀殺案》,坐船則是《尼羅河慘案》。可惜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時代沒有飛機,因此我搭飛機想必隻能是讀《英國病人》了。總之一定要應時應景,和自己的心髒過不去。
火車多好。幼年在四川,寂寂童年,小女孩在田野中追逐那段孤獨的鐵軌,便也這樣長大。火車節奏平穩如心跳,如同母親的手晃著搖籃,優哉優哉,我總覺得安全。想象中乘東方列車橫貫歐洲,沿路看老鄉村的玫瑰花圃,該是最最愜意的旅途。
火車人多。去年“十一”擠硬座,左右都是農民工,我和他們吹了一宿的牛。有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回家是去娶親的。我們一起拿他逗樂,想起新媳婦,他笑得憨實也得意。
豔遇這種東西,好似與我沒緣分。
船,我也喜歡。夜裏在甲板上看海,睡夢裏頭枕著波濤。盡管沒人扶抱我在船頭唱《我心永恒》,卻也因此避免了失足落水或者吹風感冒。“風流涕淌”多半不是好滋味。有年我暈船,好心的熟人給我一飯盒自帶的青椒辣蛤蜊,吃下立刻不暈。從此再也不暈。那是記憶中最好滋味的藥。
十三歲時坐船回我的故鄉三峽,醒來隻見初冬清晨的金黃陽光將江中碧螺似的翠青山峰濃濃染了一層蜜色,水氣溫暖潤澤,滿山滿穀的柑橘正是成熟時,遍山紅彤彤的小燈籠,非常喜氣。耳邊是纖夫蒼勁的川江號子,悠悠從幾千年前一水一篙地唱到如今。天地如此之大,我如此之小。那種自然與人給我的震撼,終生難忘。
獨獨討厭汽車。我最厭惡汽油味,不亞於厭惡劣質電影。長途汽車總要放兩部惡俗電影,如《藍血人》,不啻酷刑。畫麵不忍卒睹,故事牽強附會,誇張音效使我無法入睡。每一次我都有衝動跟司機說:“我有碟,換我的行不行?”起碼我有《公寓春光》。
最羨慕一隻皮包走天涯的人,我不夠瀟灑。我媽媽要承擔主要責任,她總是給我裝得包滿箱滿,那架勢好似在外地連衛生紙都買不到。真的,她喂我的樣子絕對沒人敢懷疑她是我親媽。每回回宿舍總是全員出來歡迎我——和我的椒鹽裏脊、燈影牛肉。
我頂怕媽媽來送行。第一次坐汽車去南京,我在車裏,媽媽在外頭。她知道我暈車暈得厲害,就拚命用力想將車窗打開給我透風。她不知道那扇車窗是打不開的死窗。玻璃肮髒,車要開動了,她還在不死心地跟窗子較勁。
我看著她扒在玻璃上泛白的手指,一低頭,淚水快快地流了滿臉。
楚留香愛一揮折扇,無比風雅,上書:“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個中滋味,個人知道。
生活很無趣幸好有卡通
這個夏天還沒看到好的卡通。聽說迪士尼的年度巨作《星際寶貝》相當不錯,而《精靈馬》非常爛。我期待前者不是因為不會唱歌的F4唱了主題歌(迪士尼多會討好全亞洲的小妹妹),而是小女孩那張東方麵孔很吸引我。雖然沒看,但是是否有人和我一樣覺得劇情很像E. T.?《精靈馬》我完全不想看,一匹馬七擒孟獲一樣,瞎折騰,給我一個理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