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新經典語錄
最近我發現我媽媽越發風趣了,可能是我越來越無趣的關係。可以肯定,有這種感覺的人不隻我一個——電視台的人采訪完我媽媽之後,毅然將我說話的部分剪掉好大一塊,看完的人不知道到底采訪的是誰。而我媽媽單位的同事哭著喊著不準她退休,因為沒有她,上班實在沒什麼意思。
這兩天待業孵在家裏,順手將她的語錄記錄如下:
我老娘給我洗衣服時覺得應該消毒,於是說:“我用八四消毒液給你八(發“拔”音)一八!”她居然把一個數詞當動詞用!
我跟她說出門帶著手提實在不方便,她說:“你要方便啊?坐在馬桶上方便!”
吃晚飯的時候她跟我和老爸說:“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你們都不要去找我,我是找幸福去了!”
我和爸爸笑倒在桌子底下。
現在我們一找不著她,就會說“找幸福去了!”
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坐在家說這樣的話,還懷著到外麵世界找幸福這樣浪漫的想法,我覺得我媽媽要是會寫字,一準是一個三毛。
她今天看我一一試衣服,歎息說:“我當初懷你的時候,吃得不好,光吃土豆地瓜了,可是,你怎麼長得像西葫蘆呢?”
她是諷刺我身材不好。
她老拿我開涮,比如什麼“確實叫你係上腰帶是難為了你,上下一般粗,係哪兒好呢?”諸如此類。
可是誰也甭想諷刺她,她會彈一彈煙灰,慢悠悠說:“鑼鼓聽音,說話聽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我老娘麵前,我當然什麼意思都沒有。
今天我們一家去吃酒席,就是我給十歲孩子寫生日發言的那一家。我跟我媽媽說禮就別送多了,以後沒機會收回來。我媽媽扳著指頭說:“怎麼收不回來?以後咱家請客機會多著呢!你想想,等你生了孩子我做了姥姥,十二朝(本地孩子生下十二天是要請客的)、滿月、一歲、十歲、二十歲……”我抱著頭倒在沙發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媽媽最愛說的話就是:“等我當了姥姥……”
比如“我要戒煙啦!要不怎麼給孩子當姥姥?孩子可不能抽二手煙!”這樣的話,她每天說一回,當然每一回也沒戒掉她的煙。
當然,我媽媽的嘴能非常非常甜。用我爸爸的話是:“能把死人說活!”比如吃完飯,她想來一根賽過活神仙的煙,她就會很撒嬌地跟我爸爸說:“大哥最好了!給我來一杯水,外帶一支煙!”我爸爸苦笑著說:“用得上我,我就最好了!”我媽媽說:“我可是發自內心的!發自心髒外的那層薄膜!”
她一邊說一邊跟我擠眼睛,小聲說:“要想喊動老男人,就得戴足高帽子!”
平時我媽媽愛欺負我爸爸和我。比如,上樓梯的時候,她一個人把整個樓梯擋住,對我們說:“誰也不讓過去!讓列寧同誌先走!”她要是沒事,能把《列寧在一九一八》的台詞全背下來。
她還能背很多毛主席詩詞。小時候記性好。晚上一起散步到一小河邊,實在沒什麼可看的尋常小河。我看她不走,一副抒情狀,就說:“看什麼呀?這是哪兒呀?”她說:“橘子洲頭。”
我媽媽在東北老家長到十三歲,在四川呆到三十歲,會說兩地方言。她和我說起她對我爸爸的愛情,就說四川語:“但願我們兩個像裹心白菜越裹越緊,願我倆的愛情像雞蛋清一樣潔白無瑕!”我總是笑倒。她說生養的風俗,則說東北話:“我們那管生孩子叫趴下。來個人問:趴下沒?趴了兩天啦!生了個什麼?大小子!五斤四兩!要是生個閨女,就是生了個小丫頭!八斤二兩!你看,閨女就是不值錢。生你的時候,你爸爸到處跟人說,生了個‘也好’!”
我就問了:“怎麼叫‘也好’呢?”
她說:“那時候不是宣傳嗎,生兒子好,生女兒也好!”
媽媽真是實在。晚上我噴了點野菊花的麵部噴霧在她臉上,給她聞。她說聞不出什麼味。我說:“野菊花味,你聞不出?”我媽媽不屑地說:“什麼野菊花?一股蒿草味兒!”
不過偶爾我也能在我媽麵前占上風。比如她挖苦我:“你看你,什麼也不會幹,這可怎麼辦呢?連個書皮都不會包!就會喊‘媽媽媽媽’!等你有了孩子,你孩子也‘媽媽媽媽’地喊你幫忙,你怎麼辦?”
我眉毛也不抬地說:“我就說,‘找你姥姥!’”
給我的女兒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