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參謀長對酒和菜都很滿意。酒過五巡，副參謀長開始讓女兒和幹女兒給向丹陽敬酒。向丹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酒量，他也從來沒測試過自己，這回他豁出去了，有敬就幹。他反過來主動敬副參謀長，除了自己敬還發動他的女兒和幹女兒敬他。兩位小姐的確是來陪酒的，很盡責，除了喝酒吃菜沒有一句話。副參謀長情緒高漲，頻頻舉杯。?
喝到此時，除了兩位小姐外，他們三個的臉部都有些發木，已經不能準確做出心理所要表達的表情。?
副參謀長無論職位、資格還是酒量，都是這裏的中心。小向，我再敬你一杯，今天你是壽星。向丹陽和副參謀長又幹丁一杯。?
好!像個男子漢，小向這屋子原先是牛友原住的吧，你可千萬別跟他學。這小子太蠢，蠢得讓人可笑可氣又可恨。?
聽說他挺傲??
可不，自以為是，目空一切。我當著大家的麵請他喝酒，他不理我這茬，就是不到我家喝酒。他狗屁不懂。酒是什麼?酒是學問，酒是文化，酒是神仙。它幫你消愁，它幫你解悶，它讓你高興，它幫你交朋友，它還會幫你解決矛盾，幫你解疙瘩。世上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靠在辦公室談話，靠開會是解決不了的。這你們叢處長體會最深了。當個處長官不大，事不少；管的人不多，麻煩不小。就說牛友原轉業的事吧。牛友原資格比他還老，他怎麼安排他。他就到我那裏喝酒。一喝酒，我一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麼事。一喝酒，他就會把心裏的事露到臉上。我說多大點事嘛，這有什麼好為難的，你不好開口，我來提。他的心事讓我一句話就點破。這是明擺著的事，提拔嫌他年齡大，退休嫌他太年輕，下部隊沒位置好安排，不轉業幹什麼呢??
向丹陽站起來，他打開四壁的燈，屋裏光輝燦爛，他拿出那個望遠鏡。?
副參謀長，我想請你看看這個屋子的天棚。?
副參謀長接過望遠鏡對著天棚看了上麵的地圖，他沒有看到令他感興趣的東西，把望遠鏡給了叢樹林。叢樹林來過這屋子，而且不止一次，但他從來沒注意到天棚上的地圖。兩個小姐也爭著要看，而且一邊看一邊讚歎不已。?
副參謀長，你看了這圖，就沒有想到，他繪這圖幹什麼?他把各種數據和知識標得那麼清楚，他心裏想的又是什麼呢?副參謀長又朝天棚掃了一眼，不屑地說，不就是幾幅地圖嘛!想這麼多幹什麼?圖繪得是不錯，可作訓處也不能專門養個繪圖參謀啊!……?
叢樹林一直拿目光時不時在向丹陽臉上搜尋著，不知道他想找什麼。?
牛友原的根本問題是不適合領導別人，他從來不跟人溝通。人這東西太怪，太聰明，人要不喝酒，兩個人坐在一處，誰都能把誰的心思猜透，這樣兩個人就不好說話，心裏的許多話就說不出來，說出來的也盡是假話，而把真話藏在心裏不說，這樣兩個人關係怎麼能搞好呢!我讓牛友原到我那裏喝酒並不是我饞他瓶酒，我是想讓他掏掏積在肚裏的心裏話，有什麼掏出來不就行了嘛!可他不掏，鬼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麼，這人到轉業，到死，我也不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小向，我看出你崇拜他，就算他有才，可人死了，可惜也沒有用了。你可千萬別學他。我教你個法，你對誰有意見，誰要跟你過不去，你就找他喝酒，喝足，一定要喝足，喝足了，大家都說實話了，兩個的心都掏出來了，你明白了我，我也明白了你，哪還會鬧什麼矛盾呢!?
葉紅推開門，送進來一個大蛋糕。?
副參謀長拉住葉紅的手，硬讓她跟他碰了杯酒。喝完酒。或許副參謀長想活躍氣氛，也許他是有心，他對叢處長說，你這個當處長的可是要關心群眾生活喲!你要不主動，小心我搶了這杯紅娘酒喲!葉紅你說是不是？問得葉紅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害羞，滿臉通紅。?
向丹陽看著蛋糕，臉上堆滿了複雜的思想。別的都想到了，可他忘掉了這最最重要的蛋糕，過生日怎麼能沒有蛋糕呢。她想到了。他不知道她怎麼會想到的，她又是怎樣想到的，她去買蛋糕又是怎樣想的。?
葉紅，你也該敬小向一杯，今日是他的生日；小向呢，你也該敬葉紅一杯，她給你忙了這半天。副參謀長一點沒醉，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兩人自覺地舉起杯來，各自的眼睛裏有許多要表達的意思，但都沒有說，也沒法說，都把意思泡到酒杯裏，一口喝到了肚裏。在場的連兩位小姐也拍手笑了。?
副參謀長，你壞!葉紅發現大家的笑，紅著臉跑了出去。送走客人，向丹陽沒幫葉紅一塊收拾。他仰到床上。他有些迷茫。想得到的似乎並沒有完全得到，欠的反欠下了這麼多，情又這般深，讓他感到無法償還。他不去幫葉紅收拾，也許正是想到了這一點，已經不知道怎麼償還了，多欠一點少欠一點也就無所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