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丹陽到後勤分部領取年度訓練木材指標。辦完事沒顧吃飯，啃著葉紅塞在他挎包裏的蘋果、梨找牛友原的家。向丹陽照著李師傅提供的地址，找到牛友原家已是下午兩點鍾。?
你找誰?開門的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
這是牛友原的家嗎??
你是誰?小男孩擋在門口，一臉認真。?
我是他原來部隊的戰友。?
叔叔，你進來吧。?
小闖子呀，誰來了?裏屋傳出老奶奶的聲音。?
俺爸部隊上的叔叔。?
小闖子把向丹陽領到客廳裏。小大人似的讓他坐，然後拿杯子到廚房給他涮杯倒水。這是套兩居室，客廳兼做小闖子的學習室。小夥子正在做作業。在小闖子寫作業的寫字台上，向丹陽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牛友原。他跟他夢到的那個人差異太大了。他一點也不雄壯威武，他清臒秀氣。隻一點倒是有些相似，眼睛裏也閃著真誠又有些深沉的目光。小闖子雙手捧著杯茶端給向丹陽。?
叔叔，你來有什麼事??
向丹陽感到奇怪，怎麼不見老奶奶出來。向丹陽問裏屋是不是他奶奶。小闖子說，奶奶眼睛看不見了，他爸死後，奶奶一天到晚哭，後來眼睛就看不見了。向丹陽後悔光急著找牛友原家，忘了買點東西。向丹陽到裏屋看了老奶奶，他奶奶在勾花邊，她放下活雙手攥著向丹陽的手摸了好半日，什麼也沒說，眼睛裏又流下了淚。向丹陽說了些安慰的話，跟著小闖子回到客廳。?
叔叔有什麼事就跟俺說吧。?
向丹陽告訴小闖子，沒什麼事，隻是順便來看看。說著兩個人就隨便聊了起來。?
你媽上班了嗎??
她又嫁人了。?
她沒讓你跟他們一起過??
讓了，俺不願意。?
為什麼??
小闖子愣眼看著向丹陽，雪亮的眼睛裏閃過一道讓向丹陽難以理解的神色。向丹陽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種被傷害的痛苦。小闖子心裏埋藏著一個痛苦，一個他不願告訴任何人的痛苦。三年前，他陪奶奶到叔叔家過禮拜，結果忘了帶作業，吃過飯他就提前回來，回到家他親眼見他媽和一個男人躺在被窩裏。他什麼都沒有說，可從那時起，他從心裏恨媽媽。?
他要俺改他的姓，俺不願意。他們也不讓俺奶奶去。?
你奶奶看不見，你要上學，你們怎麼過??
靠俺爸的撫恤金，俺叔叔來幫俺買蜂窩煤。?
你媽媽常來看你嗎??
俺不要她來。?
她離你們遠嗎。?
不遠，也在這個樓住。?
向丹陽看到小闖子心裏充滿著恨意。?
小闖子，你還小，你媽有她的難處，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她是你的媽，她肯定疼你的。?
俺不用她疼，她壞，她早就不喜歡俺爸，俺爸回來她就跟他吵，要他轉業，還逼他，不轉業就離婚。俺爸就是被她逼得沒法才轉的業，要不然他才不會轉業呢，爸跟俺說過，他要當一輩子兵，讓俺長大了也當兵，也當一個高參。高參你知道吧?就是孫子、諸葛亮這樣的軍師。?
向丹陽還沒搞清楚牛友原究竟是因為什麼轉業，他兒子卻是這樣在心裏記著他媽的賬。向丹陽問小闖子，他爸還跟他說過什麼。?
很小的時候，爸就教俺背三十六計。?
你現在還記得嗎??
記得，第一套，勝戰計，共六計。第一計，瞞天過海；第二計，圍魏救趙；第三計，借刀殺人，第四計，以逸待勞……你知道什麼叫聲東擊西嗎?
聲東擊西，就是以假隱真，讓敵人錯誤判斷，乘機消滅敵人。?
你爸留給你什麼東西沒有??
爸給俺一本三十六計，還有一本筆記本。?
能給我看看嗎??
小闖子立即從他的抽屜裏找出一個大信封。信封是他們部隊的公用信封。小闖子從信封裏拿出了那本三十六計和筆記本。?
向丹陽翻開三十六計，牛友原在扉麵上寫著給兒子的贈言。?
軍人是男人最崇高的職業。?
軍事是人類最高尚的事業。?
小闖子七歲生日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