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蘇墨兒笑道,“奴才哪有這般嬌貴。”
孝莊泡在淺淺的湯沁池子裏,歎著氣:“莫怪哀家心狠,如今,哀家撐著這口氣,就是不想你跟著哀家一道走了。”
蘇墨兒眼眶一紅:“奴才省得。奴才如此辜負老祖宗,老祖宗還憂心奴才性命,奴才萬死難報。”
那日下午給太皇太後施針時,她抱著求死之心,求太皇太後讓她誕下腹中孩兒。
蘇墨兒自己就是大夫,她那宮寒又非先天,沈館幾年自己治好了也不意外。孝莊安靜地看著她跪在地上求自己,她並沒有哭,隻是在絕望中做最後的掙紮。
“孩兒無辜,請看在也是皇家血脈的份上,留孩子一命。”蘇墨孝兒垂著頭,低聲道,“難產而死最合時宜。”
不必動用慈和皇太後遺旨,也不必太皇太後親自賜死,便不會引來玄燁對已故太後的不滿。隻能歎一句她命淺福薄。
孝莊將手垂落在她頭上,聲音虛弱卻有力:“老祖宗可不能讓你死。隻往後你母子,相見不能相認,隻以後,你還得是個乖順的奴才。老祖宗便不讓你死。”
於是當夜太皇太後病重,蘇墨兒侍疾,玄燁來慈寧宮探視時喝一碗意味深長的安神茶,當夜臨幸了替蘇墨兒執勤的烏雅德玉,第二日便將烏雅德玉一同帶往小湯山。
十月胎落,腹中胎兒便是烏雅德玉的孩子。
烏雅德玉母憑子貴,封嬪策妃指日可待,自然盡心侍候著。
好在自從來了湯泉別院,孝莊病情確實穩固了,能走動,精神也強些,玄燁見過幾次也不疑有他。
臨近生產,不便知會皇上,宮外的產婆不敢亂用,孝莊調了名會接生的親信嬤嬤到湯泉別苑。
“桂嬤嬤?”蘇墨兒瞧著麵無表情規規矩矩站著的桂嬤嬤簡直難以置信。忽而又搖頭,“不,不像。”
雖然一模一樣的臉,但那筆直的身量,端正的儀態,卻跟趨炎附勢,見錢眼開的桂嬤嬤大不相同。
安榮笑道:“桂嬤嬤是慈和皇太後的奶娘,早年隻在別苑侍候。”
原來如此,原來桂嬤嬤是太皇太後的人。蘇墨兒掩著嘴,心底五味雜陳。
時至今日她方才明白,為何桂嬤嬤那兩年那樣狠了心地打她,是因皇上要廢黜六宮太皇太後惱她了,借了桂嬤嬤之手重罰她;可是太皇太後到底憐惜她,不忍她送命,所以桂嬤嬤才一夜沒睡給自己煨了一夜的暖水琉璃瓶。也正因為如此,第二天安榮才會那樣早早將自己背回慈寧宮。
桂嬤嬤瞧著蘇墨兒的肚子道:“姑娘這幾日要多走動,生產時方才少受些苦。”
“剛好老祖宗常用的藥,有幾味緊了。”蘇墨兒看向孝莊,問:“奴才可以去鎮上抓藥麼?”
“去吧。帶上人。”孝莊看向桂嬤嬤,“你一道去,有個照應。”
蘇墨兒歡喜道:“謝謝老祖宗。”
湯泉附近多有富人建了別苑,孝莊一行秘密前來外人並不知此處乃皇家別苑。
小鎮並不熱鬧,又入了冬,街上行人極少。蘇墨兒從熟悉的藥店取藥,就見門口倉促跑過一隊人馬,凶神惡煞的推開路人,形容十分猖狂。
烏雅德玉有些厭煩,道:“沒想到這麼偏遠之處也有惡紳。”
蘇墨兒道:“隻怕不是當地的惡紳,是外地尋人過來的。”
藥店老板包著分好的藥,接口道:“夫人果真高見。這群人來這兩天了,也不知道在尋些什麼。挨家搜尋,好像還是官差呢。縣衙的人都不見了他們都得彎腰行禮。”
蘇墨兒來別苑後偶爾會來藥房抓藥,藥店老板隻當她是哪個富人養在外的寵妾,卻十分玲瓏地換她“夫人”,圖她一笑。
蘇墨兒並不多做解釋,同桂嬤嬤一道提了藥回到鎮口馬車停留處。
剛一上車,就被人拿匕首頂住了脖子,嘶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殺氣:“不許叫,否則殺了你。”
烏雅德玉剛探了個腦袋到馬車內,見狀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時進退不得。
男人衝她低喝道:“滾進來,不許叫。你叫我就殺了她。”
蘇墨兒垂眸看著他腳上那一雙染灰的皮靴,衝烏雅德玉道:“進來吧,不礙事。”
一會子桂嬤嬤也上車了,卻隻怔了一時便默默進了馬車坐了,十分鎮定地吩咐侍衛扮成的車夫駕車。
烏雅德玉看著蘇墨兒脖子上的匕首,低聲道:“我們都上來了,你,你快放了她。”
蘇墨兒肚子裏的孩子是改變她命運的棋子,千萬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