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笑道：“有你在，自然出不了差子。”
蘇墨兒卻笑不出來了，正因為有她在，隻怕這下子要連累他們了。
入了春，雷雨交加，李柏撐著出現在牢房裏的時候，蘇墨兒瞧著有些不真切。
回禦書房後，蘇墨兒往禦膳房的時間多，李柏雖每日有兩次定省，但兩人都不時常碰麵，更莫說像如今這般相對說話。
蘇墨兒望著他濕了半身的素白常服和望著自己無比平靜的眸子，原本慌亂的心莫名安靜下來。
她彎了彎眸子，笑容自心而發：“世子殿下怎麼來了？”
李柏站在牢房外，看著她淡然的笑容，鬆了口氣，也笑了：“來瞧瞧大清的慎刑司是何模樣。”
蘇墨兒笑：“世子好雅興，如今看過了，可快出去吧。”
“這便走了。”李柏從袖中取出一隻瓶子遞給她，“查案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這是驅蚊除蟲之藥。”又遞了一隻瓶子，“灑在地上可除濕氣。”
蘇墨兒一一接了，抑製著眼底的動容，打趣道：“這些可是秘藥，極貴的吧？上次你給桂嬤嬤的五百兩黃金我尚未還上，如今又欠了好些。”
李柏澄清的眼底閃過一絲茫然：“什麼五百兩黃金？”
蘇墨兒訝然：“那夜不是你給桂嬤嬤兩隻琉璃瓶子並五百兩黃金，讓她給我溫著身子麼？”
李柏搖了搖頭：“我隻給了她一顆薑黃丸保命。”
“難道是桂嬤嬤自己有心救我？”蘇墨兒心底百感焦急，人果真不能貌相。像桂嬤嬤這樣看似尖酸薄情之人，卻藏了一顆這樣的熱心腸。
慎刑司畢竟不能久呆，李柏不多時便撐傘離開了。
急驟的雨簾被風卷起一片霧色，轉眼模糊了他的身影。
事關宮廷秘辛，審案便不在大理寺都在慎刑司了。
蘇墨兒在慎刑司關了五日，一應禦膳房的公公們都挨個問話了。這十人與蘇墨兒一同關著，期間並不曾串供。禦膳房可摒除在外。
但到第六日時，李錦方才將蘇墨兒提到二樓問話。
慎刑司有三層，一樓和地下室都是牢房隻二樓設了案堂。
堂上一應俱全，墨底大金字“肅”字下坐的不再是太監總管，而是一身紅頂藍袍的李錦，身側站著持筆記案的六品寺正，卻沒有持高威棒呼和的衙役。
蘇墨兒依例正要下跪，李錦忙道：“不便冗禮，站著回話便是。”
蘇墨兒道了謝謝，李錦便開始依例總尋：“關於此案，姑娘自己可有疑心處？”
例來審案大都隻是盤問。李錦卻向嫌犯問疑，竟是與眾不同。
蘇墨兒便從頭說起：“我例來有查主子飲食之習慣，大阿哥吃不得螃蟹，太子殿下不喜蒜，有孕的主子忌食邪熱活血之物，若飲食有了不同，主子們怕是有身子抱恙。我便會稟告皇上，讓皇上前往探慰。
今年各宮有喜我便更慎重些。我會些醫術，宮裏的主子們都知道。所以皇後娘娘孕後不久便命我輔列菜單調養身子，我莫敢不從。”
李錦打斷她問：“皇後娘娘孕後身子如何？”
“隻照禦膳房反應來看，隻是飯量小些，並不好。”蘇墨兒道，“但後來高太醫過世後，院判曾說過皇後娘娘有過幾次見血。我便去禦膳房仔細問了，才知娘娘每餐都臨時加了芋頭。芋頭酥軟糯香，可緩解腸胃不適。娘娘孕初時孕吐嚴重，我曾在菜單中特意加了此菜，後來得知娘娘不吐了方才換下了。”
說到此處，蘇墨兒臉色白了幾分。她就是從那時察覺有異，已是處處謹慎，卻不料還是遲了一步。到底她不曾想過皇後竟為了拉下她能舍棄自己的性命。
李錦見她神色有異，不由問道：“姑娘可是想起何事？”
蘇墨兒問：“適才大人問可有疑心處，此問可還做數？”
李錦微微一笑：“自然做數的，本官正要聽你之言。”
蘇墨兒方才接著道：“兩年前我因不慎傷及佟嬪至其落胎黜罰浣衣房。皇後娘娘臨時加菜讓我想到兩年前之事，為防舊事再犯，我每日都親自往禦膳房查菜，所有芋頭一一查過，斷不會有附子在內。樣樣無錯，我想不出一絲錯處。直到……”
李錦坐直了身子：“直到什麼？”
蘇墨兒咬了咬唇：“直到榮妃說皇後娘娘的身子與兩個月前無異，我才明白錯在何處。”
李錦眼底火苗串動：“皇後娘娘的孩子……”
蘇墨兒攥緊了拳頭：“正如大人所想。”
“跟本官推測的一樣。”李錦似鬆了口氣，繼而問，“姑娘既會醫術，此前可探過娘娘脈息？”
“不曾。”蘇墨兒道，“各宮娘娘都有信任的太醫把脈。雖然我會些醫術，但若無主子開口，斷不可唐突犯上。”咬了咬唇，“皇後娘娘出錯當日，我想通這層時便想向皇上討個聖旨替皇後斷了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