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鈴哭喊著,連滾帶爬的上了台階要衝門而入,就被侍內攔住了:“太皇太後身體不適,正在修息,誰也不見。”
紫鈴指著榮妃道:“她不是見了嗎?她不是在嗎?”
這是已經徹底糊塗了,沒了尊卑。
榮妃也不置氣,抱著孩子站了起來:“本宮也不曾見著,隻是抱孩子乏了,在老祖宗這坐一坐,這也便走了。”
紫鈴似乎才看到站在門口的蘇墨兒,抬手往她臉上刮去:“賤人,是你害死了皇後,是你害死了皇子,你這個凶手。”
蘇墨兒握住了她隻有三指的手腕,周身虛浮,卻生生撐出三分冷硬道:“紫鈴,皇後娘娘如何尚且不說,你在太皇太後殿前喧嘩便是重罪。”
紫鈴果真禁了聲,冷笑:“你等著聖旨很快就到。”
蘇墨兒淡道:“無需聖旨,我這就去永和宮。”
安榮握住她的手,有些不安,叫了聲:“墨兒。”
她雖然跟著太皇太後最久,可是學不到太皇太後半分心思,唯獨墨兒最聰明,覺得最好。可是方才她握住她的手時,一向沉穩安定的人,手心一片冰冷濡濕。
這次,隻怕與先前佟嬪那次大不相同了。
蘇墨兒扯著嘴對安榮笑了笑:“沒事。”
那笑,是安榮見過她最不自在的笑,透著某種絕然的訣別感。
榮妃有一瞬間的怔神,仿佛她去的不是永和宮,而是斬首的午門。
蘇墨兒急步往永和宮去了,步子比紫鈴還快,兩人轉眼出了慈寧宮。
榮妃看向安榮:“這,突然到底是出了何事?皇後能出了何事?”
安榮道:“娘娘先回吧,萬不要帶公主去永和宮。”
回鍾粹宮的路上,一路都是行色匆匆的太監宮女,偶爾夾著一兩個搖頭歎息的太醫。
轎攆一落地,榮妃便吩咐青翠:“你去永和宮,墨兒是固倫的恩人,咱們看看有沒有能幫上的。”
永和宮的院外停著皇上的儀駕,一應禦侍都添了,一眼便知皇上到了。
正殿外的廊子上穿行著忙碌的宮女太監,一盆盆的血水往外換。
陳萬全因沒了舌頭又不受皇上待見隻能在門口站著,一見到蘇墨兒立刻齜目欲裂地瞪著她,那發紅的血眸子死死地盯著她。
剛一進門,尚未參見坐在上首的皇上,就見太醫院的院判匆匆走了出來稟告:“皇上,皇後娘娘要見皇上和蘇墨兒。”見皇上容色微冷,撐了膽子道,“皇上,娘娘體內烏頭毒素過量,奴才無能,回天乏術了。”
玄燁抬頭看著剛進門的蘇墨兒,見她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眼底湧起無限憐惜,她怕是被嚇了。
有時候太過聰明了也不是好事,如果她不知道皇後薨會牽連諸多,也不會如此膽戰心驚。
玄燁眸光自她臉上掠過,淡道:“你留下。”
蘇墨兒卻固執地走了上去,依禮福了福身:“皇後娘娘既是臨終之言,奴才閡該要去的。”
此時人多眼雜,玄燁不便用強,便任由她同自己進了內室。
永和宮正殿內室,地上近牆兩側跪滿了宮女太監,床頭跪著哭得幾要昏過去的溫僖貴妃。
聽見太醫叫了聲“皇上來了”,溫僖貴妃立刻仰頭看向玄燁,梨花帶雨的臉上滿是悲淒:“皇上,皇上…… 姐姐她……”
她慌忙讓開身,想讓皇上就近坐在床上。
九公公已端了椅子過來放在床邊,玄燁近身坐了,看著皇後蒼白的臉和無神的眼,心底似被觸了一下。
這是他第二個皇後,前一個是索額圖的孫女,這是遏必隆的女兒鼇拜的義女,她們都以相同原因相同情形入了宮,又隕在了這張相同的床榻上。
但她們都一樣,入宮時望著自己的笑臉青澀,臨走時眼底淬毒帶恨。
溫僖貴妃抹著眼淚笑著道:“姐姐,姐姐你醒來,皇上來了,皇上來了。”
而此時皇後其實仍是睜著眼的。自皇上近前的那一瞬間,皇後的眸子便落一直粘在皇上身上。看他最後都不願坐在榻邊,眼皮無力的顫了顫,滾出兩滴淚來。
縱然她死,他都不願意給她一點溫柔。
皇後動了動手,溫僖貴妃不管不顧地將那隻已泛死氣的手塞入玄燁的掌心。
玄燁鬆鬆了握住了,如往常般道:“皇後累了便歇著便是,宮裏有這麼多太醫定能治好你。”
皇後隻能微微晃動一下頭,聲音極輕極弱,內室自皇上來後便鴉雀無聲了,那細細小小的聲音還是一字不差的落入玄燁的耳內:“皇上,臣妾要走了。臣妾一生,並不曾求過皇上什麼,如今,隻求皇上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