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因著旗鞋冒犯了皇上,她便留心了些,生怕再往前倒,極力控製著不能太往前也不能不往後,形容有些尷尬。
“墨兒如今生分成這樣了?連央朕都不肯了?!”玄燁突然自她手中接過朝冠自己戴了,也不等她回話,抬步便出了門,冷冽的聲音留在了屋內,“今夜不必隨侍。”
那冰冰冷冷的言語,冰冰冷冷的眼神,凍得蘇墨兒身子一顫,直到聽到門口傳來九公公高聲喝唱:“萬歲爺擺架永和宮”蘇墨兒才朧著胳膊緩緩蹲了下來。
十幾年來,前朝後宮,萬歲爺喜怒無常時有,但卻從不曾對她冷言半分,今日,是第一次。
晉妃之夜,按慣例,皇上是要留宿永和宮了。
不用隨侍是難得的恩典,蘇墨兒不想辜負。
圓月剛過,新月有孕。蘇墨兒抱著酒壇子坐在乾清宮偏殿的台階上,仰頭喝了一大口。
十幾年來日夜隨侍,不曾歇過。草原兒女,自出生便沾酒,這卻是她進宮以來第一次抱著酒壇子喝。
即是恩賞,怎可辜負!
蘇墨兒喝得兩眼朦朧,淚眼婆娑,說著自己都聽不明白的話。
“姑姑,難得告假,快歇著吧。”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蘇墨兒抬眸看了看,是跟著她的小宮人烏雅德玉。
烏雅氏是秀女出身,因為姿色秀麗被留下來了,分在她名下管教規矩。
將來也是要做主子的人,但眼下還是她領的宮人。
蘇墨兒垂著頭摸了把眼淚,抬起頭,神智清晰地道:“十幾年沒喝,酒癮犯了,你先歇息著吧。”
這話難得豪氣,可能與她平時規規矩矩地模樣可能有些分別,烏雅氏似被嚇到了,匆匆施了一禮頭也不回的疾步走了。
“年輕真好。”看著小姑娘青稚稚的背影蘇墨兒生出幾分羨慕。
“這是覺得自己老了?”溫涼涼的聲音帶了三分笑意。
蘇墨兒抖了個激靈,一層薄汗滲出三分清酒。
不必回頭看是誰,頂著七分酒意,就著台階回身就拜:“萬歲爺。”
蘇墨兒抬起頭看向爺身旁的九公公。無聲問,怎麼不通報?!
九公公的手在袖中擺了擺,表示爺不讓通報。
不讓通報就是想嚇唬她。
蘇墨兒抬頭,酒蟲製住了腦子,磕下頭時竟橫了一眼萬歲爺。
嚇得九公公在一旁直衝她哼哼。蘇墨兒似已昏頭了,很有勇氣地跪著看也不看皇帝一眼。
他生氣,她還生氣呢。
親了她又去招旁的人,最涼薄帝王心,她蠢才動了心。
眼淚撲簌簌就掉下來了,打在台階上,滴答滴答響。
一隻雲紋九龍鞋踩在她眼前的台階上,靴子上那血紅的珊瑚珠在燈火中閃著豔豔紅光。
然後一個身影在她眼前蹲下,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蘇墨兒一抬眼就看見了那張清俊的容顏,眉宇間痣般的天花痘痕那樣明顯。
“朕就知道墨兒肯定在這等朕,是不是?”他聲音極輕,溫溫柔柔地似放在蘇墨兒心田的小水坑,蕩了蕩,便滿心都光暈。
這話是看著蘇墨兒說的,卻又不似在問她。
蘇墨兒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被人掘住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耳畔聽得九公公嘿嘿著說了半個“是”字,瞧著眼前光景,又生生將後半個又吞回了嘴裏。
玄燁似乎很氣憤,啃噬般地掘走她所有的氣息,霸道凜冽,迫她喘不上氣,也起不了身,隻能求生般地抓著他的衣襟不讓自己摔下去。
“怎麼換了常服?”明明穿著龍袍去的。
蘇墨兒連喘帶哼地吐出一句囫圇不清的話來。
“知道墨兒等朕,不及換。”
舌尖一顫,酥酥麻麻清清淺淺地傳遍了全身。她身子一軟,後腰一輕,唇間的溫度少了,身子卻輕輕地落地了一個溫熱的懷裏。
“朕知道墨兒心中有朕。”光滑的額頭頂住她的,鼻尖觸著她的鼻尖。溫溫潤潤的氣息毫無防備地闖進她的齒間。
蘇墨兒心中一軟,恨不能這一刻便死了,便是永遠的溫軟。
她身子一輕,身子已被打橫抱起,雙手立刻捂住嘴抑住了唇間的低呼。
許是酒喝多了,她早已忘記了太後的遺囑,太皇太後的囑托。她睜著沒哭清爽的淚眼呆呆地望著他,腦子裏,眼裏都隻有他,她的玄燁。
任由玄燁抱著進了正殿,屏退左右時,蘇墨兒似看見九公公眼裏閃過一抹憂色。
她再也睜不開眼,任由玄燁溫軟的手指灼熱她的肌膚。
“朕看見了。”耳畔氣息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