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
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伸著雙手奔向霽月,後者滿心歡喜:“好孫兒,快來讓皇祖母抱抱!”
忽然,小男孩呆立不動了,接著,一口鮮血噴到霽月臉上,濃重的血腥味襲來,霽月驚叫一聲,忙伸手抹去臉上的血漬,卻見皇孫已經倒在地上,雙眼瞪得老大,口中不斷湧出暗紅的血……
“啊——”
霽月驚叫著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原本躺在床榻上,汗水早已將寢衣濕透。
“皇太後!皇太後又做噩夢了?”琉璃快步走來,扶著驚魂未定的霽月:“快奉安神茶來讓皇太後壓壓驚!”
琉珠忙端上茶盞,霽月顧不上許多,拿過來一飲而盡,喘了幾口氣後,稍微安定一點兒。
這時進忠在珠簾外躬身道:“皇太後,奴才有要事稟報。”
“大膽!”琉珠嗬斥道:“沒看見皇太後還未起身嗎?”
“奴才知罪……可是……可是……事關薄將軍……”
“阿昭他怎麼了?”霽月一下子掀開帷幔,急切地問道。
“回稟皇太後,昨晚陛下派遣一名宦官前往薄將軍府探視,那人剛離開將軍府就莫名其妙死了,陛下大怒,認為是薄將軍殺了使者,要薄將軍自殺謝罪……”
“什麼?!”霽月急忙吩咐:“快替朕更衣!備車輦!”
草草將頭發挽起,霽月隨手扯過一條繡花絲巾將發髻包好,罩上衣裙就匆匆出門,及至麒麟殿,霽月不顧守衛的阻攔,急匆匆走進殿內,見劉恒正坐在桌案前。見霽月氣息未平,劉恒冷笑一聲:“皇太後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這麼快就得到信了!”
“恒兒,”霽月喘了一口氣,“阿昭是你的舅舅,為你登基一事……”
“夠了!”劉恒一拍桌案:“薄昭倚仗和皇太後的關係,無功受祿,從未把朕放在眼裏,隻以為逢迎皇太後!外戚專權,原本就是禍根,朕不是昏君,不能任由薄昭作威作福!”
霽月含淚道:“就算陛下容不下阿昭,請陛下看在母親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劉恒正要說話,一宦官來報:“啟稟陛下,薄昭不肯就死。”
“陛下,微臣倒有一計,可讓薄昭乖乖伏法。”一個麵目清秀的年輕人從內室走出來。
霽月看著此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你……”
男子不卑不亢:“太液池黃頭郎鄧通參見皇太後。”
霽月不解地看向劉恒:“陛下,麒麟殿乃是商議國事的地方,豈能讓一名卑賤的船夫入內?”
劉恒麵色陰沉:“卑賤?那朕就告訴皇太後,鄧通雖是一名黃頭郎,可朕已經下旨將安南附近的銅山都賞賜給他,允許他鑄錢。如今鄧通可謂是大漢天下最富有之人,皇太後還認為他卑賤嗎?”
“什麼?陛下豈能準允一個黃頭郎私鑄錢幣?這可是要動搖國之根本啊!”
“皇太後大可不必危言聳聽,鄧通當得起朕的厚愛!日前朕的腳上長了毒瘡,是鄧通用口吸出膿液,可見其對朕的忠心!這天下都是朕的,賜幾座銅山又有何不妥?”
劉恒踱了幾步:“阿通,你方才說薄昭一事,有何妙計?”
“陛下,”鄧通躬身道,“薄昭不肯就死,不如讓群臣身穿喪服,戴孝前去薄家,齊齊向他號喪,如此一來……”
“放肆!”霽月氣得用手顫巍巍指向鄧通:“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在此妄言國舅!”
劉恒睨了霽月一眼:“就按鄧通說的辦!立即下旨,命朝臣身穿喪服前往薄家,直到薄昭伏法才可返回!”
“陛下……”霽月淚流滿麵,悲切地說道:“阿昭究竟犯了什麼大罪,陛下為何就容不下他……”
“朝堂之事朕自有決斷,皇太後就不必插手了!不過,朕倒是可以再告訴皇太後一事,周勃私藏兵器,有謀反之意,朕已將他下獄,擇日處斬!”
霽月先是一愣,隨後顫著嘴唇道:“好……好啊,他們可都是為陛下立下汗馬功勞之人,陛下如此對待功臣……好,真是好啊!”
霽月猛地扯下發上的頭巾,狠狠擲到地上:“不如陛下連我也一塊兒處死了吧!”
劉恒的眼中閃現出一道狠厲的寒光:“皇太後,可別逼朕!”
霽月渾身一凜,接連後退了好幾步,劉恒冷笑一聲,拂袖而去。霽月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上,一股苦澀的滋味如潮水般湧上來,將她的身體淹沒在一片寒涼之中。
這大半生,我愛過,也恨過,擁有過,也失去過,開心過,也痛心過……當繁花落盡,才幡然醒悟,原來所謂的榮華富貴皆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若有來生,我情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嫁一個平凡的丈夫,跟著他吃糠咽菜,為他生兒育女,平平淡淡過完一生。恒兒,若問我此生最愛的人是誰,那無疑是你,如果可以,母親一定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看著你慢慢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