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時時差(3 / 3)

而相比快速捕魚的方式,老者們更願垂釣,他們設備齊全而多,每人都擁有不止一條魚竿。這位老爺無休止的放著長線,稍作停歇拉一拉,便接著放,圍觀的人看得不耐煩,便朝老爺嚷著“快收杆!”老爺不為所動,我伏在珠江的欄杆上,默默的觀望這場人魚賽。老爺足夠沉住氣,我便抽的出空發呆。小時候的河床都已幹涸,有魚有水的情景卻難忘記——

政府要求種花菜,我們種了花菜,現在政府又讓種水稻,又修了水壩,開鑿了水渠,麥田被水圍繞了,那好,我們種水稻。後來,水很快幹了,政府就不再管了。大人們愁眉不展,小孩子也很懷念那座水壩,那時的村子到處都有水,水裏有好多魚,我們像魚一樣遊泳。

魚都遊走了,遊到了我的夢裏,我家的院子有個洞,洞裏遊來了頭狀勺子的魚,我始終忘不了那條勺子魚,我們經常約見在夢裏,終於有一天,它不再來我家了,我便去找它,我知道那個洞延伸至海裏,可我沒見過海,我漫無目的的尋找海,卻路過一條河,我無意間發現了河床上躺著我的勺子魚。

突然,我被周圍的唏噓聲拉回到了珠江,圍觀的人四散,老爺的魚跑了。

繼續沿江而行,望著長長的江堤,突然想到一位播客的故事,他是個事業成功的程序員,能說會道,也曾四處演講,卻有著嚴重的自閉症,他換了許多工作,也嚐試各種崗位,後來拉著幾個好兄弟創業,卻未能盈利,他忍淚裁員,他責備自己沒能讓兄弟們過上好日子,他向每位同事道歉。最終他放棄了這份事業,頹廢在家3年之久,他說自己需要一次旅行,他來到廣州,他已大腹便便,他逼自己沿珠江步行,9公裏之後,他癱倒在地,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竟然徒步如此距離,他發現自己“還可以的”。我走在珠江,興許踩著他的腳印,我也曾頹廢不堪,所以來到了珠江。

但珠江並不是一條傷心之河。我走到中山大學門前的碼頭,聽著“五條人”的《海風》,我想象自己坐上遊輪沿珠江南行,我看到了渺茫的南海,望不到遠方的群島,隻有遠行的漁船,阻擋了我的視線,卻剛好滿足了我的想象。

“我呢,是一名來自陳安之國際教育訓練機構的培訓師”,一位中年人自信沉穩的演講,在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門口,不急不緩的講著自己的故事,稍有路人停下來聽,我走進外國語學院大廳,闊葉植被躲在落地石窗後,卻欲蓋彌彰的襯托了自己的姿影,也蔭涼了客廳的藤椅群,我放下紅色斜挎包,旁桌的人持續談著什麼,更多來這裏的遊人是為了午後小憩,我卻不想休息,為抵製困乏,我抽出了一支煙放進了嘴裏。“你咋還抽煙了呢!”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嚇到了,竟從座位上起了身,更讓我驚奇的是,站在我斜側眼神發怵的女孩竟是沈陽天主教堂借我“思高聖經”的姊妹。

“你怎麼來廣州?”“你怎麼也來?”

(三)

在中山大學,在外國語學院,散落在落地窗牗下的藤椅,我們相遇匆匆,相逢倉促。我們漫步在蔭滿熱帶行道樹的校園,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母校,我喜歡逛大學,每到一個城市,尋找個精神策源地,尋一番中學時代的夢想。我曾有遠大的追求,卻活在重壓之下,一個作為全職牧師的理想,愈發不懂得如何去愛,愛來臨時逃避,逃於獨處。

我們沿著珠江漫步,她剛剛分了手,2個小時後她就要坐上飛往弗吉尼亞的航班。我發表著一些生硬的感悟,我不擅於與別人談論情感,可她的思想遊離,心事重重。我問她為什麼分手,她說自己忍受不了異地戀。

“非去美國不可嗎?”

“非去不可,而且我不打算回國。”

“要嫁在那裏?”我半開著玩笑。

“也許不嫁,因為那裏沒有我看得上的。”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說,“我的男友一定要眼神清澈、無雜念,不“大男子主義”,理解我尊重我。”接著,她補充到,“如果身高比我高7厘米以上而且長得帥就更好了。”

她離開了廣州。12時區後,弗吉尼亞。

我也回到了杭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