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日子,李強看走了行情,誤進了一批貨,壓住了生意。李強那日便差人過來告貸。馬明笑道:“自然是要幫襯一下了。但我還要跟兩個兄弟商量一下才是。”便打發走了來人,進店與呂同、許真商量。
不料,呂同、許真卻是不許。呂同惡笑:“他有今日,真是報應。大哥如何竟是婦人之仁了?”
馬明笑道:“他已經錯過,如今心裏怕已是悔過了。”
許真怒道:“大哥,此事萬萬不可。如果你真要接濟此人,我們兄弟三人的情誼直是要傷害了。”
馬明苦笑笑:“就依二位兄弟。”
這一年下來,李強真是賠得淨了。這天,李強就來馬明的鋪店。馬明正在剪布,見李強進來,就忙放下布刀,請他坐了。
李強笑道:“我這一年生意真是做不下去了。我想到外邊闖闖。”
馬明臉一紅:“或者我那兩位兄弟真是對你太甚了些。如果當時借貸與你,或者不至於如此。我這裏道歉了。”
李強擺擺手:“當年我也是做得太狠了些。一報還一報。”
馬明笑道:“李強兄果然雅量。”
李強道:“我有一事放不下。即馬老板與我小妹的婚事。”馬明就麵露難色。
李強微微皺眉:“我知道馬兄怕傷了你們弟兄的和氣。”馬明埋頭不語,隻是歎氣。
正說著,門簾一挑,秀芸走進來,笑道:“我在門外已經聽了多時。馬哥不必為難了。”
李強笑道:“你二人細談,我還有事。”就起身出去了。
屋內二人相視無語。隻聽到蟬們在窗外歡歡地叫。熱風襲進來,撲得人心亂。
秀芸笑道:“馬哥果然不解我一片真情真意了。”
馬明臉一紅:“芸妹直是要把馬明推至絕境了。”
秀芸站起身來,盯住馬明:“可憐我一個弱女子竟是這般命薄。”說到此,話中就浸了淚,再無一字。
馬明呆呆的,淚就淌下來,許久,長歎一聲:“我馬明非是那種人物。隻是眼下我那兩個兄弟對我仍然十分誤解,我若再與你成親,怕是兄弟之間就沒得解釋了。”
秀芸一怔,就慘慘道:“是我不好,讓馬哥難過了。”
馬明深施一禮:“還望小妹知我苦衷。”
二人就相對呆住。陽光洶洶烈烈地撲進窗來,馬明就看得秀芸一身通紅如火。
秀芸慘然一笑:“馬哥,今日我就成全你一個兄弟的情分了。”說到此,猛地轉身,一把尖尖的布刀就刺進了心口。登時血紅如雨。馬明撲過去,秀芸已經斷氣。
馬明眼前一黑,大叫一聲:“秀芸,你這是何必?”
李強大步闖進來,見到秀芸的屍體,瘋了般地撲上去,嚎啕起來。馬明滿臉是淚,軟在地上。呂同、許真聽到消息,也趕進店來,看到這一慘劇,臉色暗暗的,一時不知知何是好了。
李強哭了一刻,站起身,看看馬明,再看呂同、許真,苦笑道:“都是我不好,賠上了小妹一條性命,亂得你兄弟三人也生分了。罷了罷了。”便晃晃地走出去了。
呂同、許真相視無語,呆呆地看著馬明。馬明臉白得似紙,無力地擺擺手:“你二人先去吧。”
過了三天,李強便給秀芸發喪。
秀芸的棺槨抬至城南的山下。遠遠的,李強就見到馬明披麻戴孝跪在山道旁。秀芸的棺槨剛剛放下,馬明就搶上來,掙開杠夫,直撲在上麵,放聲長嚎起來,哭聲淒慘悲酸。李強聽得心痛,轉身過去。隻見墳地中風兒低低地吹起,在野地裏打著生生的旋子,一路漫漫地擰上山去了。
秀芸的棺槨埋下,馬明、李強就在墳前對坐,直哭了一夜。哀哀切切,直攪得人心酸楚。天亮時,李強晃晃著起身,就遠遠的有店裏的夥計趕一輛車過來,請李強上路。
馬明似大病一場,一夜之間似老了十幾歲。他軟軟地一揖到地,顫顫地道一聲:“保重了。”
李強雙手攙起馬明,長歎一聲:“馬兄,我果然是對不住你了。”
馬明哭道:“怎的說話?直是我對不住你們兄妹了。害得秀芸……”就說不下去了。
李強拱手告辭。馬明喊住他,就掏出一張千元銀票,遞與李強。
李強一怔,便接過,淡淡一笑:“你這是與我作難。我若接了,你三兄弟日後怎的相處。我若不接,你心下自是不安。”就把銀票撕碎,手一揚,那碎片就飄飄落在墳前,風一吹,便散進了野草中。就拱一拱手,上車去了。車鈴一路脆聲響著。
馬明看得眼酸。
就看李強的車揚長去了,一路漸漸小了,沒進了山路。
一陣大風揚起,滿山的樹木,呼嘯起來。似有千條大漢在唱,威猛雄壯。馬明心中大顫,回轉身來,就看到呂同、許真正遠遠地看他。馬明對接住二人的目光,三人就怔怔地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