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 3)

小白聞聲回過頭,燈下的男人神情疲倦,薄唇不見一絲血色。

\\\"起來幹嗎?\\\"她下意識地快步迎上去,握住他微涼的手。

修長的手指痙攣了一下,似乎想要抽開,但最終還是沒有動。魯星隻是垂下眼睛,深暗的目光仿佛沒有星月的無垠夜空,他看著她,唇邊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自嘲般的微笑,\\\"你這樣值得嗎?\\\"

水壺裏的水已經開了,伴隨著滾滾沸騰的聲音,開關自動關閉。哢的一聲,那麼輕微,卻又似乎恰巧擊在小白的心上,引來一陣莫名的疼痛。

她將目光移開,嘴唇微微顫動正想說話。

可正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蘭城進屋後連鞋都沒顧上換,隻是打量了一下魯星,問:\\\"你小子沒事吧?\\\"

\\\"是我通知他的。\\\"小白跟魯星解釋道。其實她是沒辦法。在他昏睡的時候,她沒辦法獨自麵對那種巨大的恐慌,隻好尋求幫助。

她拎起自己的手袋,平聲靜氣地說:\\\"時間不早,我先走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輕輕掩門離去。

直到下了樓,迎著深夜凜冽的空氣,小白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雙腿似乎有些僵硬,像是冷的,又像是被灌了沉重的鉛,她越走越慢,明明車子就停在不遠處,但她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氣,再也走不動。

她就這樣慢慢停下來,恰好停在風口的位置。寒風毫不留情地從她的身邊呼嘯而過,她緊緊地拽著衣領,可還是覺得冷。然而除了這個動作之外,她好像想不起自己還應該幹些什麼。

不值得……

……這樣子,不值得。

那句話,他說出口的時候仿佛帶著一絲歎息。而他其實很少會歎息,他的語氣要麼是波瀾不驚、缺少感情,要麼便是帶著強烈的不耐煩,一副旁人難以接近的模樣。

可是今天,他居然歎氣了。

她拽住衣領,頂著風重新開始向前走。她突然有點兒想哭。

其實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在異國他鄉互相為伴的那些日子裏,她曾經問過自己無數次,到底值不值得?

她擁有旁人所羨慕的一切,本不應該這樣。

可是沒辦法。就像是中了邪著了魔,就像是她上輩子欠了他,所以這輩子注定要掏心挖肺地來償還。

哪怕連他都說不值得,可她還是沒辦法放手。

車內溫暖如春,之前強行凝固住的淚意仿佛終於被融化了,瞬間化成液體湧出來。

音響聲大作,小白趴在方向盤上任由自己狠狠地哭了一場。她哭得那麼用力,哭聲混雜在巨大的歌聲中,幾乎撕心裂肺。而那棟十餘米開外的樓上,某個亮著燈光的房間裏,他就在裏麵,可是卻永遠聽不到她有多傷心……

最後她終於停歇下來,抬起頭仔細地擦幹眼淚,踩下油門呼嘯而去。

雲翳遮蔽了本就十分微弱的天光,深濃的夜色籠罩下來,隻隔著一層玻璃,房間裏卻是光線熾亮,讓魯星臉上的疲倦蒼白無處掩飾。

蘭城倒了杯溫水遞給他,仔細瞧了瞧,濃眉皺起來,\\\"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

\\\"不需要。\\\"魯星喝了水便開始下逐客令,\\\"你也回家去吧。\\\"

蘭城一挑眉,\\\"難道小白就是被你這樣趕走的?\\\"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抿緊嘴唇,似乎懶得回答。

\\\"我以為你跟她早斷了。\\\"

\\\"我和她現在隻是朋友關係。\\\"

\\\"那為什麼今晚她會出現在這裏?\\\"蘭城笑了笑,\\\"說什麼隻是朋友,恐怕隻是你一相情願吧。抑或,連你自己都在欺騙自己?\\\"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冰箱給自己找了罐飲料,一副並不打算很快離開的樣子。

魯星沒理他,伸手按住胸口,指節微白,又忍不住低咳了兩聲。

蘭城實在看不下去,耐著性子提議道:\\\"我看你還是趁早上床躺著吧。\\\"

魯星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在這裏我怎麼睡?\\\"

蘭城不禁咧開嘴,露出雪兒白的牙齒,頗不正經地笑道:\\\"如果換作是小白呢?其實我都後悔過來了,你看,我一來,倒把人家給趕跑了。你小子心裏說不定正在恨我呢!\\\"

仿佛被他的話刺激到,魯星微微皺眉,咳嗽聲不禁又加重了幾分。

蘭城見狀二話不說,上前想要扶他起身回臥室,卻被他緩緩推開。隔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咳喘,魯星才微閉上眼睛,聲音低啞平靜,\\\"以後少拿她來開玩笑。\\\"

\\\"你也知道我是隨便亂講的,幹嗎還這麼激動。\\\"蘭城停了停,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又說,\\\"來的路上我差一點兒就告訴雪兒了。\\\"

\\\"告訴她什麼?\\\"魯星突然睜開眼睛問。

\\\"你生病的事。但又考慮到小白在這裏,怕萬一她倆碰上了場麵尷尬。\\\"

蒼白沉默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極短暫的沉思,過了一會兒才從嘴唇裏蹦出一句話來,\\\"不要告訴她。\\\"其實他在想,就算雪兒真的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深夜來看他。如今的她,客氣疏遠得還不如關係最普通的朋友,他早就不奢望會從她那裏得到一如從前的關注和關心了。

看著好友灰敗難看的氣色,蘭城隻好放棄堅持,\\\"好吧,一切都隨你的便,想瞞誰就瞞誰。倒是你的病,\\\"收起玩笑,他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上次發作是因為工作太忙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魯星抬眼看了看他,用一種異常平淡的語氣說:\\\"並不是每一次發作都需要原因的。\\\"

\\\"你的意思是……\\\"蘭城顯得有些驚訝。

\\\"最近的次數好像越來越頻繁,有時候是因為累,有時候卻是很突然的,就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提前準備。所以,既然以前都沒告訴雪兒,現在就更加沒有必要了。\\\"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平靜,仿佛正在描述的這件事與自己無關一般。

他停了一下,忽然低笑道:\\\"也許我隨時都會死,為什麼還要讓她知道?\\\"

其實在很早之前,魯星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總有一天會變得越來越糟。這是家族性的遺傳,母親在他六歲那年猝死於心髒病。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死亡,離得那樣近,一輩子都忘不了。而那,很有可能也是他的命運。

為了盡量避免情緒激動,長年累月中他養成了冷淡的性格,也正因為這樣,他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尤其是處在青少年時代,很少有人願意與冷酷高傲的人做朋友。所以後來能和雪兒發展成那樣,就連他自己都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