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陳四兒經過巷口時打了個哈欠,寅時的巷子口少了人氣,顯得空曠又寂靜。二月的天,陰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背心裏都透著涼意,陳四兒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突然眼前一花,怎麼剛剛好像看到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他還想再定睛看看,但那抹綠光已經不見了。
巷子裏傳來“咕咕”的響聲,很快又響起腳步聲,漸漸的,那腳步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陳四兒渾身打了個寒戰,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從巷子深處迎麵朝他跑出來。
是個很年輕的女娃,長相秀秀氣氣的,一頭長發披在肩頭,穿著一身青綠色的風衣,看著很文靜的樣子,見到他時卻想也不想就伸手過來將他手裏的燈籠奪了過去,然後一轉身又往巷子深處跑了進去。
陳四兒下意識跟著往前追了幾步,那女娃已經停了下來,他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女娃已經迅速回轉身開始往外跑了,經過陳四兒時還順手把燈籠還給了他。不遠處一隻貓被這動靜驚擾到,蹭地一下不知道躥到哪裏去了。陳四兒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提著燈籠往前走了幾步,順著微弱的光亮看過去,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地界是上海灘出了名的貧民窟,聚集了五湖四海各種各樣的人,大部分是做苦力活的,這個時間幾乎不會有人還在外頭晃悠,而現在,四通八達的十字巷口交叉地麵上躺了一個人,靠近了就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陳四兒“啊”地一下驚呼出聲,雙腿一軟就癱坐在了地上,燈籠落在地上,清晰地映照出地上躺著的人,那人的頭顱整個不見了,隻露出一個碗大的窟窿,在燈光忽閃下,越發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殺……殺人了!”陳四兒猛地一下喊了出來。
寅時剛過,這樣突兀的一聲尖叫並不能引起多少人的關注,有幾家靠近的住戶白日裏幹了力氣活,都隻是一翻身又睡熟過去,但裏弄口臨街的位置,有一家看上去十分破落的偵探社,裏頭的人原本睡得就不踏實,聽到聲響很快翻身起來,抄起件外套就朝腳步聲的方向追了出去。
翟天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聽到陳四兒打更時還在想,這一晚上怕是要睜眼到天明了,可才剛翻了個身就聽到有深淺不一的腳步聲響起,心裏暗叫了聲“不好”,再等陳四兒的驚呼聲傳來,追出去就知道已經來不及了,抓住迎麵跑過來驚慌失措的陳四兒低聲吼了一句“通知巡捕房”,就再也沒時間思考,直接躍起一腳踩在牆上,借助阻力飛快拐進了另一個巷口,腳才剛落地,臉邊就一陣疾風掠過,他下意識往後一躲,剛剛好錯開來人的一腳飛踢。
這人手速非常快,一腳踢過來沒有擊中,迅速改變了策略,一個轉身又揮拳過來,翟天伸手出去,還抓到了一把光滑的秀發……是個女人?他飛快閃身到了她身後,一伸手直接將她的拳頭握在了掌心,將她整個人鎖在了自己懷裏。
這女人眼力不太好,動起手來沒什麼準勁兒,但身手還是很不錯,就這一會兒功夫,對她的鉗製瞬間被掙脫,翟天隻覺得胸口一麻,生生挨了一肘,懷裏的人利落轉身,一頭黑發直接甩過來,他追出去的手背上立刻像被抽了一鞭似的,火辣辣的疼起來。
黑暗中,兩人呼吸相聞,從身手來看,顯然是個練家子,翟天不想做無謂糾纏,那人顯然也不想再逗留下去,轉身就想跑。
翟天這時候反而不急著追了,剛才被甩到的手背還隱隱作痛,他雙手握成拳,站在原地心中暗暗數著,三、二、一!
“籲——”熟悉的口哨聲準時響起。
巷口漸漸亮了起來,幾個巡捕房的人跟在陳四兒身後正往這邊過來,手裏提著的燈籠清晰地照在了被逼停的人臉上。
真是個清秀的女孩子,不施粉黛,一身風衣,頭發散落在肩頭,柔柔弱弱的樣子,但表情卻十分淩厲,她回頭看了正抱臂欣賞這場景的翟天一眼。
陳四兒帶著身後的人跑過來,指著她大喊:“就是她!就是她!”
翟天原本吊兒郎當地站著,看到她突然皺了皺眉,跟著臉上都蒼白起來,他直覺不對勁,站直了想喝住還在靠近她的陳四兒,但陳四兒顯然現在已經有恃無恐,他的手還張揚地指著那姑娘,繼續嚷嚷著:“就是她,我剛才看到的凶手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