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宸匍匐著從血泊中爬起,掏出雙魚玉籠,艱難地遞給渚牙,渚牙見了登時渾身僵住。
隻見那雙魚玉籠中鎖著一個晶瑩剔透的魂靈,在接觸到渚牙時迫不及待地掙脫而出,融入她的身體之中。
竟是元神,昭景宸竟然真的實現承諾將她的元神還了回來!
渚牙接受了元神,感到一股久違熟悉的力量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除此之外,還有千年前那些遺落的記憶……
眼前,腦海中,那些紛繁的碎片如走馬燈一樣,在向她播放。
她全都想了起來,那場慘絕人寰的屠戮,那些年在旖旎的雲溪山中與昭陵君偷偷相愛的過往,還有澄水江畔被昭氏一族人封印的種種。
“他沒有背叛你,一切都是他的兄長所為。”
渚牙聽到了元神展示這些記憶時緩緩道出的那些話。
“就算不是他故意騙我,他是昭氏的人,他也有不察之過!這一切本可以被阻止……”
元神道:“他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不是嗎?”
渚牙豁然進入了一片漆黑壓抑的封印之地,她認得此處,是昭氏一族將自己元神封印的神禦宬下。
她不明白元神為何要帶她來這裏,又要她看什麼,隻是本能地想要抗拒。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被封印在神禦宬下,而你卻又如何落到那雙魚玉籠之中的嗎?”
不待渚牙拒絕,元神便領著她見到了千年前,那天夜裏,站在自己麵前的昭陵君。
昭陵君形銷骨立,渾身是傷,像是曆經了九死一生才走到了她麵前。渚牙此時已經被封印,渾身動彈不得,隻見昭陵君劃開自己的手腕,流出鮮血,試圖用此法打開神禦宬的結界。
可開解的靈術未成,昭陵君的兄長、族人便衝了進來。想來他們早就預料到這一切,是要來阻止昭陵君的。
“你果真是為了這個女人,連昭氏的安危都不顧了!你難道也想被封印在這地下嗎?”昭陵君的兄長昭梒窌著人架起了靈陣,瞧架勢便沒打算活著放昭陵君出去。
“兄長利用我奪扶搖神木,屠殺木瑤族人,不仁不義之事我昭陵君都替你背了,但是唯獨渚牙,我絕不能讓你傷害她!”
說著,昭陵君開啟了封印,想要將渚牙搶出來。
昭氏的人見昭陵君真的敢背叛全族,便也顧不得他昭氏少公子的身份,紛紛提劍擺陣,要將他與渚牙一樣封印起來。
昭陵君竭盡全力想要擊退昭氏族人,並從中尋得帶走渚牙的機會,但再怎麼神勇也架不住全族人的圍攻。
他的兄長昭梒窌見他不肯就範,便強壓著封印,讓渚牙灰飛煙滅。
昭陵君眼見靈陣起,萬劍歸於一處,要毀了渚牙,便奮不顧身地撲到封印渚牙的陣前,擋下了那令人魂飛魄散的攻擊。
這一擊,重重摧毀了昭陵君的靈潭。
激戰將渚牙從封印的沉睡中驚醒,她起初望著昭陵君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何事,隻是滿眼見到了滅族仇人,憤恨暴起。
昭陵君看著她因仇恨扭曲的臉龐,愧疚悔恨,又知自己靈潭受損已經無法帶走渚牙,隻能對她道:“渚牙,對不起,若是有來生,希望我還能再遇見你,愛上你……”
說完,他便用自己全部的靈力,破開封印,將渚牙的身體搶出,存進雙魚玉籠之中,而昭梒窌則發動靈術,將渚牙的元神硬生生與她的身體剝離開……原來自己之所以會元神身體分離,被雙魚玉籠關了千年,竟是昭陵君為了救她之故。
渚牙閉目,不願再去看元神向她展示的一切。
昭陵君此後如何,不用想也猜得到,而雙魚玉籠在千年中如何流轉到昭景宸這兒,昭景宸又如何與她再次重逢,許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渚牙穩住失而複得的元神,睜眼再看此世,她心中萬千波瀾。
“渚牙,請你……放過自己,放過他們吧……”
昭景宸沒有看到渚牙恢複妖力驟然修複傷口的樣子,他的眼眸早已經失去了亮光,雙耳也早已經聽不到身邊群妖興奮的嘶吼。
他的此生已經停止在了此刻。
“放過嗎……”
渚牙迎風將淚飲下,沒有再看那具軀體一眼。
許久,她背對著洶湧成災的暮妖們指著子虛城道—“屠城!”
一聲令下,暮妖如岩漿一樣湧入子虛城,將那些靈將們耗盡靈力鑄就的結界,湮滅在震天的嘶吼聲中……
同樣也摧毀了她與那個男人所連接的一切。
晨曦微光,卻沒有等來寧靜。
渚牙獨自站在子虛城最高的八重塔尖,遙望蒼夷。
此間,已經看不到靈人的蹤跡,隻有風帶來了血腥的餘韻。
她兀地覺得腹內翻湧,似有什麼掙紮而出,忍不住嘔了出來。
她許是意識到了什麼,不由自主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裏正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小生命孕育而成。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