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獵獵,戰鼓雷鳴。
群妖自西南方的天際破口撲殺而出,帶著數千年被壓製的咒怨,在嗅到靈人氣息的刹那,瘋狂爆發。
叢國上下,硝煙四起。飛禽走獸,黑壓壓撲城而來。
“殺!”
渚牙高舉著止戈劍,率大軍一路往子虛城進發。
所到之處,屍橫遍野,靈人的血中夾雜著群妖的怨念,四處飛濺。地麵上的樹植被連根拔起,妖獸撲湧而上,踐踏著靈人的屍骨,像是舉行某種儀式般狂歡。
蠻荒地界四處燃起熊熊烈火,宛如炎獄。
而渚牙隻是高高在上地看著這一切,嘴角輕笑。
破壞,騷動,靈人的哭喊與求饒,在此時仿佛都隻是她耳邊最虔誠的懺悔一般。
世道輪回,千年前他們欠下的債,如今,也該還回來了。
子虛城上空,此時正有成千上萬隻鳥妖麇集在一起,奮力地圍攻著保護城池的巨大靈障。
城下,南冥、西延率鳳葵軍苦苦支撐,隨著暮妖和妖獸一起接連數十日的密集攻城,鳳葵軍的傷亡十分慘重。而城外,叢國境內的戰報更是頻傳淪陷傾覆的消息。
更可怕的是,隨著星落碧海開啟,神禦宬內渚牙的元神已經蘇醒。她受不遠處渚牙召喚,躁動不安,竭力想要掙脫禁錮,每日都會造成子虛城的震動傷亡。
暮妖大軍呼嘯將至。覆滅,不過早晚之間。
“事到如今,必須撤退。”城牆之上,昭景宸沉默許久後做出決定。
他覺得眼下鳳葵軍已經十分脆弱,北赫沐從北疆調來的嚳獅軍也抵擋不了多少時日,與其拉著眾人陪葬,不如早些尋找周全的法子。可陵光王,他的四哥卻要堅守城中:“一國之君若守不住自己的都城,又有何力量使人信服他們的戰鬥會迎來勝利!”
“可作為一國之君也要教會他的臣民如何保護自己,免於死亡!”昭景宸從來不信那所謂的帝王話術,他隻信奉在強者麵前暫時低頭並不是一件屈辱之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必此時要所有人都在這裏硬撐呢!
昭景宸非常強硬地要求北赫沐帶走他四哥,並吩咐南冥、西延率軍連夜撤出城。
“那陛下您呢?”南冥全然按照昭景宸的指示吩咐下去,唯獨對昭景宸自己的安排產生了疑問。
“我自有安排。”昭景宸試圖含混過去,可南冥卻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陛下要獨自麵對暮妖嗎?”
“沒有暮妖,隻有渚牙。”
昭景宸見南冥不肯走,便下了聖諭叫他離開,他一直目送著最後一列人馬離開子虛城,才用靈術封住四方城門,然後返回神禦宬下,準備等著,等著渚牙來到自己麵前,將前仇舊怨一並清算。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渚牙來臨之前,眾人竟先去而複返—昭氏臣子自小被灌輸保家衛國的理想。皇子也好,將軍也罷,就算隻是鳳葵軍中的一員,也必須戰到最後,豈有苟且偷生的道理?
南冥帶兵,先遣一幹百姓從北城門快速撤離,西延掩護,殺出一道血路。
就看到遠方兩抹黑影快馬加鞭而來,湊近竟是景霓與謝然二人。
“事到如今,怎麼能少了我們呢?”
她甜甜一笑,飛下馬來,接在西延之後,撐起民眾四周的移動靈障來。
一眾城民被護在靈障中,由景霓、謝然與若幹鳳葵軍護衛,逃往北疆。南冥、西延再返回皇城之中,同昭景宸等人一起戰到最後。
“殺!”
城門外,渚牙駕著翠羽飛在半空,一柄止戈劍捅向天際,刹那間電閃雷鳴。
她身後是洶湧無盡的妖眾。所到之處,寸草難生。暮妖的咒怨從青神山下噴湧直上,衝破層層結界,萬馬千軍,霎時間將那城門攻陷。
子虛蕭條,竟已人去城空。
渚牙率兵一路攻進皇城,這才看到昭景宸為首,南冥、西延等人已然擺好了陣勢,隻等著自己了。
西、南、北三地將軍強強聯手共支起一中央靈障來,昭景宸於當中施法融合,緊緊護住身後昭氏皇城最後的威儀。
—同時,也是幫紛亂逃離的百姓做最後時間上的拖延。
可落在渚牙眼中,就全然不過為了顏麵罷了。
顏麵,竟到了最後還在意這昭氏的顏麵嗎?
她嗤笑,與昭景宸四目相對間,隻剩下了不屑。
“護我叢國!殺!”
不等昭景宸下令,北赫沐幹脆先一步出手。
—渚牙分明看見,是他身旁,昭景苑的指示。
一時間,嚳獅與鳳葵二軍蜂擁而上,同暮妖一眾獸兵扭曲交織在一起。妖獸的咆哮與靈人士兵的哀號雜糅交融,血霧漫天飛舞,刀光劍影裏,不斷有人或是妖獸倒去,在茫茫血海裏化作一縷塵煙。
他像還覺得不夠,湊在北赫沐耳畔輕聲耳語。
渚牙的眼頓時變得煞紅,直直盯著昭景苑就提劍衝上—踩在靈人的屍骨間,渚牙無人可擋。南冥、西延等下意識隻以為她的止戈劍是衝著昭景宸去的,紛紛防範在昭景宸身側,竟不覺在位置變幻間,叫渚牙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