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店後,胡奶奶照舊給商葉初留了晚飯。
晚飯是一碗炸醬麵,一根煮玉米,以及隔壁早餐店傾情讚助的剩豆漿。胡奶奶正在拿著放大鏡看一本破破爛爛的書,看到商葉初來,臉上頓時笑出了一朵花。
“小初。你來啦?快看看這是什麼?”
商葉初一看,頓時有點驚訝。
胡奶奶手中是一個破舊的帆布書包,樣式老土到極點,乍一看,歲數比商葉初小不了幾歲。
胡奶奶樂滋滋地說:“這是我兒子高中時用的書包,我昨天洗幹淨烘幹了。你看你來來去去拿個塑料袋,多不像話!”
商葉初沉默地接過書包掂了掂。書包很舊,側麵打了個整齊的補丁,拉鏈顏色也和布料很不相配,看起來是原本的拉鏈壞了,新配了一個上去。
然而不管如何舊,這是一個完整的、很大的、結實的書包。洗得幹幹淨淨,有一股洗衣粉的清香。
商葉初……其實用過很多舊書包。
二妹三妹換下來的,弟弟商嘉宇換下來的,大多數都不怎麼好用。因為不是拉鏈壞了,就是背帶斷了,再不就是髒兮兮的。
季雅是個慈母——僅限於對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卻唯獨不會給商葉初漿洗縫補這些。用她的話來說,商葉初這樣的豬腦子,書包隻是個擺設罷了。
商鴻軒更是萬事不管,四個孩子的花銷已經夠大的了,商葉初這個不爭氣的大女兒隻要多花費一點,他就會暴跳如雷。
商葉初隻得自己洗,自己縫補,笨手笨腳,縫成了一個個醜陋的大疙瘩。她背著滿是疙瘩和沒化開的洗衣粉漬的書包上學,不知道被人嘲笑了多少次。
胡奶奶看到商葉初沉默不語,以為她是不滿意,手忙腳亂地說道:“你別嫌舊。步行街上也有賣包的,那麼小一點,要幾十塊!不劃算。”
“你別看這個包舊,結實得很嘞!又大,能裝不少東西……你出門在外,正需要這樣的大包……”
胡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似乎是對自己隻能拿出這個醜陋的書包來有些歉疚。
“奶奶,”商葉初揚起臉,露出一個笑容,“我很喜歡。謝謝,太實用了。”
有了書包這員得力幹將,商葉初的生活更方便了。
從這天起,商葉初開始了兩點一線的規律生活。
白天,她在影視城跑龍套。
護衛、宮女、奴婢、士兵、狂熱女粉絲、主角的同學、街上的路人,各種背景板。有什麼演什麼。不管有沒有台詞,露不露正臉,商葉初照接不誤,全不在乎。
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演一些屍體、披麻戴孝的孝子、倒在水坑或者血泊裏的死人,這時候就可以拿到十塊錢或者五塊錢的紅包。
別人嫌晦氣或者髒汙的角色,商葉初都一馬當先,絕無二話。風裏來,雨裏去,風吹日曬,暴雨酷暑,商葉初都視若無睹。
她簡直像拚了命似的在演戲。哪怕是最雞零狗碎的角色,她也竭盡全力去演;哪怕是一動不動的站樁背景板,她也腰背挺直,沒有一絲懈怠。
即便如此,她的工資也沒有多一分一毫。也沒有任何導演或者製片人從天而降,突然發現她是塊璞玉什麼的。
做完工作,她就坐在角落裏讀書店帶出來的二手書。都是些常見的世界名著,耳熟能詳。有些甚至是小學生的必讀書目,她卻讀得那麼認真。
下了工,商葉初就會蹭劇組的盒飯吃。並不是每個劇組都有好的待遇,有些劇組的盒飯難吃得要死,有些劇組的盒飯相當不衛生,時不時能吃出頭發或者蒼蠅來。
無論盒飯多難吃,商葉初都照吃不誤。能吃一盒就吃一盒,能吃兩盒就吃兩盒。有一次,一個群演親眼看見商葉初從盒飯裏吃出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螳螂,商葉初眉頭都沒皺一下,彈飛了螳螂,照吃不誤,把整整一盒盒飯都吃得幹幹淨淨。
群演驚呆了。
時間一長,商葉初就在群演中多了個綽號:飯桶。
然而讓群演們驚訝的是,雖然吃得比誰都多,但商葉初卻一點肉都沒長,反而還比剛來時瘦了不少。
從影視城下工,商葉初就直奔書店,一邊看店一邊讀書。
商葉初什麼書都看。最開始是四大名著,其他古典小說,外國名著、小說;後來又看唐詩宋詞,外國詩歌。凡是這家書店能找到的書,商葉初從不挑肥揀瘦,都照讀不誤。
那些書籍深刻地刻入了她的腦子裏,像碑銘一樣曆久彌新。她能感到空蕩蕩的大腦被這些文字充實著,填滿每一個縫隙。
不夠,遠遠不夠。
商葉初感受到了靈魂的饑渴。
她的大腦每時每刻都在叫囂:“我需要食糧。我需要知識。”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智商與閱曆的極度不匹配。她擁有天才的大腦,這顆大腦裏卻有大片大片的空白。上一世的記憶越發清晰,她卻驚駭地發現在這大片的記憶裏,並沒有多少知識的影子。
上一世的商葉初,隻是一個混沌愚昧、隻會賣醜來賺錢的可憐蟲罷了。
每一天,商葉初都會讀書讀到淩晨兩三點鍾,然後讓係統對她進行強製休眠。睡到早上六點,準時起床,去劇組跑龍套。
也就是說,她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其餘的時間,不是在跑龍套,就是在讀書。
係統的強製休眠對精神和軀體的放鬆效果奇佳,係統也會暗地裏給商葉初調節激素,麻痹身體的疲憊感。然而商葉初這種做法畢竟是徹頭徹尾的透支。
每天吃過一日三餐,商葉初大概會增長2kg左右的體重。商葉初全部要求係統兌換成了美貌值。
由於每天隻增長兩點,變化極其微小,所以沒有任何人發現商葉初的變化。
係統不止一次地提醒商葉初兌換點健康值提高身體素質,商葉初充耳不聞。對她而言,獲得知識、經驗和美貌才是最重要的,身體健康什麼的,隻要死不了就行。
商葉初從來不主動和群演們打交道。當然,群演們來找她搭話,她也會很好脾氣地回答。即便如此,時間一長,群演們還是對她頗有微詞。暗地裏說她性子高傲,裝逼什麼的。
商葉初十分勤奮,從不偷奸耍滑,摸魚曠工,人又機靈,偶爾也會有導演誇她兩句。加上她不愛和人打交道,在群演裏的風評就更差了。
又一天,商葉初躲在角落裏看《簡·愛》,忽然覺得眼前有一片陰影投了下來。
商葉初抬頭一看,對方穿著張揚,腳下踩著尖尖細細的恨天高,原來是羅芊芊。
羅芊芊在這一帶群演裏也算有點名氣。她長得有幾分姿色,至少比丟在人堆裏找不出的商葉初好得多。
比起成天演屍體和站樁的商葉初,羅芊芊的選擇更多些。可以演一些有台詞的小宮女,或者有正臉的青樓女子什麼的。雖然也不是什麼體麵角色,但至少比普通群演有盼頭的多了。
本著在娛樂圈能不結仇就不結仇的原則,群演們都不敢得罪她。都客客氣氣地叫她一聲“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