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玥在我們開飯前告辭了,一頓飯吃得如同嚼蠟,我總是忍不住在腦海中回放剛才見麵時顧嶽源和周玥的表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大哼哼一聲:“吃飯的時候不要胡思亂想。”
我隻能強打起精神,吃完了這一餐飯。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問顧嶽源:“周玥和你真的隻是大學同學?”
我敏銳地覺察到,顧嶽源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他低頭綁安全帶:“是啊,嚴格來說都不算大學同學,隻能算校友罷了。”
我還是不放心,繼續問:“既然是隔壁班的,你們怎麼認識的,多好的交情啊,她還巴巴從國外跑回來參加你的訂婚儀式。”
顧嶽源沒有回頭:“大學嘛,班級和班級之間總是要打交道的,我們兩班同係同專業,不少老師都是共用的,而且班級間每個學期總有幾場聯誼活動,她那時是他們班文娛委員,我是我們班班長,所以經常因為班級事務有些往來。”
我若有所思地哦一聲,然後跪坐起來趴在他的椅背上:“她是文娛委員啊?她長得那麼漂亮,又是班級活躍分子,那時候追她的人肯定不少吧。”
他嗯一聲:“是不少,外校的狂蜂浪蝶也不少。”
我不無醋意:“那人家和你關係那麼好,你就沒近水樓台一下?就沒在一個星光燦爛的夜晚動過心?”
他騰出一隻手來按住我的腦門,一把把我推座位上:“沒有!你快給我坐好係好安全帶。”
我訕訕地係好安全帶,嘴上卻依舊窮追不舍:“為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我:“我不喜歡那樣的女孩子,拉著別人一起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害人害己。”
說到這裏,他回頭覷了我一眼:“就像你那個小竹馬宋謹。”
得,我投降,我閉嘴。
後天就要訂婚了,顧嶽源和我一起去拿禮服,我有些懊惱:“應該吃飯前就拿的,現在剛吃完飯,腰圍又大了一圈,真擔心一會兒設計師會發飆。”
顧嶽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諷刺我,他隻是沉默不說話,雙眼緊盯前方開車,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萬幸,這段時間的健身還是有效果的,我終於可以不至於窒息地塞進少女心設計師的迪士尼公主腰圍禮服。
訂婚儀式進入倒計時,隻剩下一天了,周六我原本想在家裏養精蓄銳,明子卻突然上門約我出去逛街。
我和明子並不熟,對我而言她隻是我男朋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算起來,除了拍戲時,我和她見麵的次數好像兩隻手以內就可以數的清,她不住顧家,即使我去顧家吃飯也未必能見到她。
偏偏是來自這種半熟不熟的人的邀約最難拒絕,我隻好答應,收拾一下跟她出了門。
我是塊五分熟的牛排,她這塊牛排倒有九分熟,她主動跟我講起當年那場選秀。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是我記得你,那時候我們有二三十個人,你是其中的佼佼者,我卻隻是大多數人裏不起眼的一個,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會得冠軍,至少也會進前三強,沒想到你卻突然消失了。”
我幹笑一聲,我確實不記得她了。
她並不介意,繼續說下去:“如果你當時沒退賽,或許現在許蓓薇就不會那麼紅了。”
許蓓薇是我們那一屆選秀的最終冠軍,去年剛憑一部大熱古裝偶像劇拿了視頻網站的人氣獎,我和浣浣待多了,隨口反駁明子:“那倒未必,我們那場選秀其實外界關注度不大,許蓓薇雖然拿了冠軍,但是很快就沉寂了,如果不是這兩年簽到了看好她的公司,或許這輩子也就這麼著了,那場選秀對她的助益不大,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她沒有說話,我安慰她:“我們那屆選秀,到現在還活躍在娛樂圈的人沒有幾個了,可是你還在,這足以說明,你才是我們當中的佼佼者。”
我們正沿著河走,聽到我的話,明子停下腳步,手扶住欄杆,麵朝河風,半天,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哥,你恐怕都不知道我還在圈子裏吧。”
她自嘲地一笑:“不,不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這個人。”
我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我從來沒有向不熟悉的人吐露心酸的習慣,我的朋友裏也從來沒有人有這個習慣。
她繼續說:“這還是整過容之後才稍微好一點,我現在的經紀公司就是之前那場選秀裏的公司之一。一開始他們並不想簽我,嫌我麵相不好,我後來一狠心跑去整了個容,讓麵相看上去稍微大氣一點,人家才勉強簽了我。帶我的經紀人也嫌棄我不爭氣,帶了這麼幾年了也沒什麼成果,她老是說,如果當初簽的是前三強,或者是你,那就好了。”
她說的話讓我感覺有點不舒服,我忍不住打斷她:“不是說去逛街嗎,我以為是去買衣服,我們在河邊吹什麼冷風?”
她回過神來,笑一笑:“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
一直到走到最近的商場,她都沒有再提那場選秀,隻是不鹹不淡地說一些家常話。
到了商場,我們直奔女裝區,明子說,她讓我陪她來就是為了挑選明天的禮服,她翻了一遍自己的衣櫃,沒找到合適的。
我看她挑衣服,隨口說:“我還以為你們做明星的都有滿櫃子的漂亮衣服呢。”
明子拿起一件看看又放下,回答我:“哪有那麼簡單,小演員片酬低又要應付日常應酬充麵子,屬於低收入高消費。”
她選中了一件長裙進去試,我百無聊賴地在外麵等,等了半天,她終於出來了。
明子雖然麵相不好,但高而瘦,這件長裙穿在她身上令人眼前一亮,然而明子最終卻沒有買,我問她:“為什麼不買,這件挺好看啊。”
她苦笑著搖搖頭:“你沒看到價格?接近五位數,我自己養活自己,哪能不精打細算。”
想想也是,明子不是顧家親生女兒,她連喊大哼都是喊顧先生而不是爸爸,顧家的錢自然和她無關。
最終明子挑來挑去,選了件價錢略有小貴的裙子,她笑著跟我說,就顧嶽源這麼一個哥哥,他的訂婚儀式,自己當然要穿得漂亮點。
買完衣服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我早晨吃的多,倒不覺得餓,隻是困,我想回家睡午覺,明子卻要請我吃飯,強打起精神吃了午飯,她又要請我去喝下午茶。
剛吃完午飯喝什麼下午茶,我實在是懶倦,於是這樣推辭她,她卻又說,要不然去附近養生館做個按摩。
我腦子再遲鈍也要覺察出不對勁了,我挺直脊背,問她:“你是在拖我時間嗎?”
她愣了一愣,繼而陪笑:“你想到哪裏去了。”
我打斷她:“抱歉,我實在沒有精力在外麵亂逛了,我很累,我現在想回家休息。”
說完這句話,我拿出手機給顧嶽源打電話,想讓他來接我,奇怪的是,電話卻沒有人接。
我心中警鈴大作,快步走到路口攔下出租車,不管明子,直接關上門,指揮司機用最快的速度直奔我家。
我的預感是正確的,當我回到家,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看到周玥和顧嶽源正在朝電梯走過來。
2、
我們三個人站在電梯內外詭異對視,周玥剛剛哭過,眼睛紅腫,楚楚可憐,她甚至還抱著顧嶽源的手臂,而顧嶽源滿臉的驚詫,他在驚詫什麼?驚詫我為什麼明明被他支開了卻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嗎?
電梯門開始緩緩合閉,顧嶽源終於回過神來想要擋住門,我連推帶搡地把他推出去,按下了關閉鍵。
電梯到了一樓,打開後,明子正一臉愧色地站在外麵,我走出電梯,一語不發,明子追上來:“對不起……”
我冷笑,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幫顧嶽源支開我,還是對不起沒有把我拖到最後?
明子跟在我後麵替顧嶽源開脫:“你別怨我哥,他現在隻有對你是真心的,他沒想過周玥會回來……”
現在隻有對我是真心的,那就是過去曾經對別人有過真心咯?我停下腳步,問明子:“你哥和周玥,到底怎麼回事,周玥是你哥的前女友嗎?”
明子吞吞吐吐的:“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哥上大學後就很少回家,他的感情狀況我並不了解,和周玥也隻見過幾麵,都是寒暑假去我哥的大學看他的時候見到的……”
寒暑假,都是寒暑假了為什麼周玥還在學校?
我怔怔地呆站著,想起了我大學的時候,大學時候寒暑假我也不喜歡回家,一是不願意回家和母親獨處,二是因為在和蘇黎世戀愛,總是想爭取盡量多的時間待在一起。
顧嶽源,蘇黎世……困倦質疑和悲傷洶湧交織,我頭痛欲裂,想要走,舉目茫然,卻不知道該去向哪裏。
在涼亭裏坐下來,倚靠著柱子發呆,過了很久,有人走進來,默默坐在了我旁邊。
我起身要走,卻被他攥住手腕,他說:“我隻聽我說一句,如果聽了這一句後你毫無疑問,那我就什麼都不再說了。”
我掙了一掙,沒掙脫,隻好坐下來,顧嶽源說:“你就沒想過,如果是我約她,那我為什麼非要跟她在家裏見麵?”
我停止了掙紮,愣愣地望著他,他歎一口氣,把我拉過去雙手抱住:“你傻不傻呀,如果別人要從你手裏搶男人,簡直易如反掌。”
我任由他抱著,聽到他的那句話,我想起了蘇黎世,被我誤解的蘇黎世,顧嶽源說得沒錯,我就是那麼蠢,從我手裏搶人易如反掌,蘇黎世就是這樣被搶走的,我丟了他,他丟了命。
我閉上眼睛,反手抱住顧嶽源,喃喃道:“對不起。”
我和顧嶽源的訂婚典禮照常舉行。
宴會地點在顧氏地產旗下的一家酒店,我們的儀式並不複雜,隻是為了告於親朋周知。我和顧嶽源提前一天去了酒店,第二天早晨還沒睡醒就被化妝師催著起床化妝換衣服,把自己塞進那套迪士尼公主腰圍的禮服裏,踩上老娘設計師精心搭配的高跟鞋,在化妝師和浣浣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出去,然後就看到了已經等在走廊裏的顧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