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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長頸葫蘆瓶與傳世宛渠石1
很快,鍾維勳的生日到了,因為鍾維勳要在這天正式帶連樂青和他的媽媽見麵,所以連樂青十分緊張,一早就在想自己該穿什麼衣服。
周六晚九點,le temps時光餐廳,連樂青穿著拜托謝懷遙買的櫻花粉小禮服裙和同色係細高跟鞋,走進店裏。這家餐廳裝修十分浪漫,以做法國菜為主,每天的甜點都是限定量的,休息日人多,晚間隻為老客戶開放。
鍾維勳今天穿了套正式的亞麻色西服,淡然自若地坐在餐廳靠窗的地方,眼裏倒映著窗外流動的霓虹。
連樂青在侍者的引導下走上餐廳二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這個男人隨意往那裏一坐,場景便堪可入畫,更何況今天的他西裝筆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在暖色燈光下柔和了很多。
聽到一陣稍顯笨拙的鞋跟敲著地麵的聲音,鍾維勳便知道她來了,她平時很少穿高根鞋,走路怕跌倒,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微微抬頭,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嘴角浮出一絲輕淺笑意。
“衣服很漂亮。”他起身走過去,為她拉開椅子。
連樂青坐下鍾維勳人卻沒有動,他指了指她的胸口,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蝴蝶結這麼大,是要把自己打包成禮物送給我?”
連樂青瞪他:“想得美。”
兩人正說話,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朝這邊走了過來,正是鍾維勳的媽媽朱女士。
連樂青趕緊站起來欠了欠身,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見朱女士,在尋找金銅鑲嵌琺琅料音樂鍾線索時,她曾厚著臉皮冒充鍾維勳的女朋友,利用抱孫心切的朱女士才得已進入鍾維勳家,後來又被這位有錢有閑情富態輕閑的長輩私下召見過好幾次,但和鍾維勳確定關係後,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家長。
這位長輩給連樂青的印象非常好,但用這種方式見麵,她難免還是有些拘謹。
“快坐。”在朱女士溫和的注視下,連樂靜重新坐了下來。
朱女士握了握她的手,然後,有什麼溫潤滑膩的東西,滑過著她的手指,滑入白淨纖細的手腕。
那是一隻翡翠鐲子,底子上飄著絲線般的藍色花紋,是品相上好的冰種藍飄花。
雖然連樂青沒有看到什麼古人幻象,意味著這鐲子沒有什麼年頭,但僅憑這鐲子的工藝和材質,價格就不會低到哪裏。
“阿姨?”連樂青受寵若驚,慌忙想要褪下鐲子還給她,卻被朱女士用手鬆鬆按住。
“小玩意,看著喜歡,就買了,你戴著剛好,就收下吧。”朱女士笑眯眯地看看她,又看了看鍾維勳。
“阿姨,今天是鍾維勳生日,應該我給他送禮物的,怎麼可以收你的。”連樂青有些手足無措,還是想將鐲子摘下來,還給朱女士。
鍾維勳適時地說:“給你的你就拿著。”
於是她又把手收了回去,然後想起什麼,拿出自己帶的禮物,推到鍾維勳麵前,不好意思地說道,“鍾維勳,生日快樂,這是送給你的。”
鍾維勳看著麵前深藍色的盒子,淡淡地“哦”了一聲,看起來滿不在乎,嘴角卻不由自主彎了彎。
“什麼時候挑的?”
連樂青故意說:“不告訴你。”
鍾維勳慢條斯理地拿過來,修長的手指輕輕將盒子抽屜拉出來,裏麵靜靜地躺著一隻古董表,這種表出產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表殼用了罕見的琺琅材質,複古精致中透著奢華,可是仔細一看,十二點刻度正下方鑲嵌了一隻黃金小狗,這樣的設計有些不倫不類了。
“還有隻小狗狗,好可愛。”這話當然是朱女士說的。
連樂青滿懷期待地看著收禮物的人,等著他表態,見他的目光定格在黃金小狗上麵,臉色不知喜怒,生怕他嘲笑自己的品位,慌忙從脖子裏掏出在失學兒童關愛基金協會舉辦的大型公益拍賣會時,鍾維勳競拍下來送她的小貓玉墜,有些沒有底氣地解釋:“我選禮物選得腦袋都大了,後來在李家園的一家鍾表店裏,看到這隻表,一下就覺得跟這隻小貓挺配的,就買下來了。”
“貓和狗挺配的?”鍾維勳沒忍住笑,“什麼邏輯?”
“人們都說阿貓阿狗嘛。”見他這麼說,連樂青更沒有信心。
鍾維勳喉結微動,似乎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點了點頭,將手腕上那隻價格相當於一套房的江詩丹頓限量鉑金珍藏表摘下來,將手伸到她麵前。
連樂青一愣:“你幹嗎?”
“戴上。”他簡明扼要地說。
連樂青:“……”
見他目光堅定,連樂青將表從盒子裏拿出來,解下表帶,扣在他有力的手腕上,鍾維勳立起手腕,將表盤挪正給她看。
“還是摘下來吧。”連樂青就知道不應該送他手表的,她趕忙起身去搶古董表,鍾維勳卻將手拿開,讓她撲了個空:“既然送了就是我的了”
“是啊。”朱女土也在旁邊笑著幫腔,“樂青,我看這塊表挺好的,你就讓他戴著,好好嘚瑟吧。維勳早就應該用點年輕化的東西了。這還沒滿三十歲呢,品位跟他爸似的。”
這位長輩嘴上打著圓場,笑容格外真切,讓連樂青心裏有暖了幾分。她以前不明白這麼溫柔的媽媽教育出來的鍾維勳怎麼會是個冷漠的家夥,後來接觸了才漸漸發現,鍾維勳嘴上雖然刻薄了些,其實比誰都溫柔。
隻是這樣的溫柔,他不輕易對人展示罷了。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連樂青的思緒,朱女士從手提包裏拿出手機,眉眼彎彎滿麵笑著聽微信上麵發來的語音消息,完後,她看了鍾維勳一眼,對連樂青說:“樂青,維勳的爸爸原本今天要和我一道來見見你,但是臨時接到通知,要去瑞士開會,今天過來不了了。”
“沒事,叔叔忙。”連樂青說。
“他總是這麼忙,”鍾維勳一臉滿不在乎,“習慣了。”
“別這麼說你爸爸。”
“從記事起,他有陪我過過一次生日嗎?”
朱女士不高興了:“小兔崽子,七歲的那次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鍾維勳在他媽麵前,像是小孩子,賭氣地回了一句。
“那也是沒辦法。我身體不好,沒辦法工作,世成得養活我們母子。”朱女士看了一眼表,“我現在得走了。你爸說他去機場之前,必須讓李醫生給我做次體檢,他要看到報告。”
說到這裏,她轉向連樂青,滿眼的歉意:“樂青,今天就麻煩你陪維勳了,一定要過十二點,才算數的。要是累了,我用維勳和你的名字幫你們在酒店開了間房,你們可以上樓休息。”
“……額,阿姨,您太客氣了。”開房,是不是太誇張了。
連樂青也鍾維勳好笑地看著她,對鍾維勳擠了擠眼睛:“其實我進來的時候,沒看到鍾叔叔,偷偷鬆了一口氣。”
鍾維勳說:“傻瓜。”
連樂青又看了看朱女士離開的方向,眼裏悄然浮起一絲羨慕,“不過鍾維勳,你爸爸真在乎你媽媽。我還以為大名鼎鼎的鍾世成,是那種高高在上隻顧事業的人呢。”
“你隻說對了一半。”鍾維勳不知在思索什麼,笑容收住了,眸色忽然變得深沉。
“為什麼隻有一半?”
還沒等鍾維勳回答,le temps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喧嘩。
有個顧客在門外,跟服務生爭吵起來:“憑什麼我今天不能進來?我也是你們的老顧客。包場?什麼人包的?這是我男友,他可以出雙倍價格。”
被破壞了清靜的鍾維勳不悅地蹙眉,按說他們種高檔包間隔音不會太差,可見外麵的吵鬧聲有多大,連樂青也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透過半敞的門,往外麵看。
那位女客人二十來歲,濃眉大眼,蜜色皮膚,豐腴飽滿的身材像一顆成熟的桃子,她的手臂挽著一名中年男人的手。
男人穿了一件中山裝,頭發卻梳成了一條一條的小辮,搭在肩膀上,跟溫故的風格有點像,但多了些陽剛之氣,很有藝術風範兒。
連樂青一眼就認來出了這人,他是她在尋找《洛神賦》原卷時,認識的一名三流畫家,叫馬俊之,說起來馬俊之和她們家還有點神奇的緣分,馬俊之的原配叫薛冰冰,是謝懷遙媽媽的朋友。薛冰冰號稱手上有東晉《洛神賦》原卷,委托謝懷遙和連樂青幫忙找回來。連樂青接受委托卻在那起錯蹤複雜的案子中發現,薛冰冰口中的原卷隻是高科技複製圖,她不過是想利用這幅圖,引起社會關注,獲得比馬俊之更高的名聲,從而報複出軌女模特以及與她離婚的馬俊之。
那個案件和其中涉及的愛恨情仇,連樂青想起來就覺得頭疼。
或許心裏隱隱為馬俊之的前妻薛冰冰感到惋惜:那麼美麗能幹的女人,為了一個不再愛她的男人,奉獻了前半生,後半生又栽進監獄,到底值不值。
因為這層原因她對馬俊之這種朝三暮四的人更加沒有好感,即使,知道馬俊之和自己母親是舊識,連樂青也沒再跟他聯係過。
哪裏想到會在這種場合好死不死再次遇到他。
而且,馬俊之身邊的女友已經不再是那個小模特,這換人……真夠快的……這麼看來藝術家的愛情就是這種快速消耗品啊。
馬俊之也看見了連樂青,他笑了笑,不顧服務生的阻撓,走進包間的門:“連小姐,鍾先生,居然在這裏遇到,緣分真是無處不在。”
孽緣吧。連樂青在心裏說,嘴上也不客氣:“馬先生,我們現在可能沒時間跟你敘舊。”
“那我就不打擾了,祝二位有個愉快的夜晚。”馬俊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從連樂青轉移到鍾維勳身上,而對方的眼神冰冷,讓他不寒而栗,可他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更加的囂張,將自己的名片放到連樂青桌前,“我最近有份東西想要委托給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沒有。”連樂青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係,斷然拒絕。
“是嗎?”這東西跟你媽媽的失蹤有關係,要是你改變主意,歡迎隨時聯係我。”
聽到和媽媽失蹤有關係,連樂青有一刹那恍神,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2、
雖然連樂青十分不待見馬俊之這個人,但得知他要找的東西跟母親有關,不等他回答,連樂青就迫切而緊張地問道:“馬俊之,你想找什麼,現在就可以告訴我。”
“不打擾你們吧……”馬俊故意對鍾維勳挑眉,神色曖昧中透著小人得誌。
而他身邊的女人,見了鍾維勳滿眼放光,嬌嗔著讓馬俊之為之介紹。
一臉為難的服務生見鬧事的客人和包場的客人相識,立刻麵露喜色:“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
她後麵的話因為鍾維勳一個眼色收了回去,鍾某人動作從容優雅地切開了一塊牛排,放到連樂青的盤子裏,吐出兩個字:“吃飯。”
連樂青看了看他漸漸加深的眸,又看了看眼前盤子裏切好的牛排,感覺到一種熟悉而又久違的壓迫感。
鍾維勳曾經在節目裏說過一件古董屬於你還是不屬於你,你能夠明白它的價值還是不明白它的價值……背後融合了太多悲歡離合、因緣際遇,缺一個環節、一個因素,結果或許就截然相反,感情亦如是。
眼看籌備的生日獨處計劃燭光晚餐,就要讓不請自來的馬俊之破壞了,他的眼眸愈加漆黑,下頷微微緊繃 。
馬俊之踢到鐵板了,卻也不以為意,攬著女伴的腰低笑:“既然這裏被人包場了,那咱們換一家。”
說著轉向連樂青,對她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表情極為輕佻。
連樂青強壓下吃蒼蠅般惡心的感覺,想要喊住他,但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今天是鍾維勳生日,兩人難得有這樣相處的時光,她確實不應該想別的事情。
精致的菜一道一道上來,雖然都是法式做法,但食材都是連樂青喜歡的,而且按照她的口味做了微調。
他真是個細心的男人,但連樂青此刻的思緒隨著餐桌上的燭火飄搖。
鍾維勳給兩人倒了紅酒,他舉起酒杯,搖了搖,然後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而酒杯對麵連樂青的惆悵盡收他眼底,他不露聲色趕走了馬俊之,不過是希望她能吃點東西。而他自己卻放下了刀,再沒心思吃什麼。
連樂青聽到刀叉落在桌麵發出的清脆聲響,將思緒拉回來,一臉歉意地笑道:“鍾維勳,我看你一直在喝酒,是不是沒有吃好,對不起啊,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我請你。”
“你請什麼?又是火鍋?”
“不,今天你過生日,你最大,挑你喜歡的。”她看了眼手機信用卡上的餘額,大氣地說道。
大半個晚上繃著臉的鍾維勳,看小丫頭難得為自己著想的樣子,終於彎了彎嘴角,他看了看表:“那人應該吃完回去了。”
“啊。”他轉得太快,她沒反應過來,“你說的誰?”
“馬俊之。”鍾維勳說,“你不是想從他那裏得到他的消息嗎?走吧。”
原來,其實……他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
因為薛冰冰鬧出的《洛神賦》原卷一案在整個城市鬧得沸沸揚揚,馬俊之竟然在微博上成了粉絲幾十萬的大V,有網友說他是當代陳世美,為小模特拋棄糟糠之妻,也有網友評價薛冰冰的愛太極端,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這就是網絡世間,永遠眾說紛紜。
更有極端的網友人肉他,給他的正常生活帶來了不少幹擾……偏偏馬俊之樂在其中,他原就熱衷於混跡名利場,這下正好借勢把自己的身價炒了起來。
連樂青從媒體上看到些消息,知道他的住所如今已經換成高檔別墅小區,畫室也比之前的大了幾倍。
她不由得歎息一聲,愈發替薛冰冰感到不值——薛冰冰當然有錯,她仿製《洛神賦》原卷,在原卷的一個女人臉上畫了自己的五官當logo、又自導自演出原卷被竊的假象,耍得一幹人等團團轉……隻是為了表演一場行為藝術,在成就上超過馬俊之,為自己出一口氣。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再一次淪為馬俊之往上爬的墊腳石。
一個女人,為情所困,為情所傷,為情所累,最終身陷囹圄,何其悲涼。
還好,世界上的男人並非盡然如此。
連樂青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連振,她媽媽失蹤這麼多年,爸爸死守著對她的感情,從沒有跟任何女人有過親密往來。
再看看眼前的鍾維勳,這個男人雖然表麵淡漠、專製,但他從小目睹父母相扶相持,對愛情的態度始終嚴肅,專一。
鍾維勳帶著連樂青來到了名片上的地址,開門的是那個熟得跟蜜桃一樣的女人,她穿著真絲吊帶,非常性感,見到鍾維勳十分驚喜。
隨後裏麵傳來一個男聲:“這麼晚了,誰啊?”
蜜桃女讓了半步,連樂青看到了後麵披著浴泡走出來的馬俊之,鍾維勳第一時間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馬俊之見是鍾維勳和連樂青,對密桃女說:“Lily,先帶二位去畫室,我換個衣服就來。”
或許因為工作關係,鍾維勳的審美偏古典,並不喜歡當代偏意識流的誇張表達手法,隻是粗粗打量了一下馬俊之畫室裏的油畫,便摸出手機處理工作郵件。
連連樂青都看得出來,他對馬俊之這樣的人非常不屑,可他卻願意為了自己,屈尊來他家,思及此處,她心裏十分感動。
沒過多久,馬俊之就換了一套休閑服出來,他早習慣了網友們骨頭裏挑刺和觀眾的冷嘲熱諷,對鍾維勳的反應並不意外,徑自招呼連樂青走到一幅油畫前:“連小姐,我就知道你們會有興趣的,你過來,先看看這個。”
油畫的主角是一個女人,穿著很有年代感的明黃色的高領毛衫,以及一條喇叭牛仔褲,靠在九十年代的法式真皮沙發扶手上小憩,別有一番風情。
細看女人的臉,五官竟然跟連樂青有點像,但遠比連樂青精致,臉型也要漂亮許多,一縷長發別過耳後,又越過耳垂,慵懶地落在胸前,十分好看。
而她身後的沙發旁邊有隻棕色歐洲風格五鬥櫃,上麵擺著一隻惹眼的漂亮瓷器。從油畫上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的東西,像清乾隆淺黃地洋彩宮廷人物長頸葫蘆瓶。
上麵描繪著一個古裝女子坐在地上,脈脈含情地望著一個拿著柳枝的書生……不知道它所表達的是不是《牡丹亭》裏杜麗娘夢到柳夢梅的場景。
連樂青鼻頭一酸,久久地凝望著畫中人,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抹女人的臉,卻隻碰到油畫上粗糙的顏料,她吸了吸鼻子,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眼眶。
那是她媽媽向美丹啊!
記得向美丹失蹤的那天是樂青小升初考試之後的第二天,她跟往常一樣,挎上包走出門,到門口的時候,看到追出去的連樂青,她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溫婉地笑道:“樂青,媽媽有個聚會,你乖乖待在家裏,收拾一下衣服和日用品。明天早上,我們全家就出發去青島。”
“好啊好啊!”年幼的連樂青興奮得滿眼放光,趕緊跑回臥室翻找最漂亮的衣服,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著媽媽回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十點、十點半,十一點……時針過了十二點,還是沒有見著向美丹的影子。
“爸爸,媽媽怎麼還沒回來?”連樂青問連振。
“樂青,你先去睡。”連振伸手摸了摸連樂青的頭。
連樂青乖乖回到臥室,躺下,隻覺得背貼在床上,冷得像是掉進冰窟。自她從被父母的熟人張冬綁架之後,向美丹為了穩定連樂青的情緒,每個晚上都會摟著她一起睡覺,但現在到了夜晚,又隻剩下連樂青一個人。
第二天,向美丹沒有回來,第三天,還是沒有。
電話打不通,信息也不回,她像憑空失蹤了一般。
警察來過一趟家裏,問了情況,當成失蹤案件立案調查。
連振好像一下好像老了幾歲,頭發白了一半,過了好幾天,才想起自從那次被張冬綁架後,連樂青每晚都很難入睡,他走到連樂青房門口想要敲門,手舉起來卻又放下,隻是問了句:“樂青,你睡了嗎?晚上爸爸在你臥室門口打地鋪,你不要害怕。”
“爸,我挺好的。”連樂青打開門,看著門口這個鬢已斑白的男人,露出一個讓他不要為自己擔心的笑容。
暗裏咬著牙才沒有哭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媽媽的失蹤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心裏想著不能再給家裏添什麼麻煩了,於是自己想出個一辦法,把媽媽向美丹的衣服抱進臥室,放進自己的櫃子裏,小小的身子縮進櫃子裏就能睡覺,那樣媽媽的氣息就會環繞著她,再也不會感覺到寒冷。但偶爾到了半夜,她還是睡不著,便打開櫃子門,走到客廳,將家裏的大門敞開,直愣愣地盯著外麵,仿佛一具沒有魂魄的娃娃。
有一天,連振被驚醒。一路跟著連樂青走到客廳,見她將手放在門把上,他驚恐地伸出手,小心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樂青,樂青?”
連樂青轉過身,微微一笑,但那個笑容無比憂傷,看得連振心都碎了,她說:“爸爸,我沒有夢遊。我做了個夢,夢見媽媽沒帶鑰匙,進不了屋,所以就起來看看。”
這些天來的胸悶化成一陣刺骨錐心的疼,他一把將連樂青抱進懷裏。
“樂青,以後不要再想著媽媽的事情了。”一直以來,他在妻女麵前總是嘻嘻哈哈,其實是個十分堅韌的男人,此時,看著孩子期待和難過的眼神,眼裏不由自主湧出一陣濕意,心裏十分自責,是自己沒能保護好妻女,說話聲音不由得有些哽咽:“孩子,你還小,接下來,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過好自己人生吧,就當你媽媽已經死了。”
一直到很久以後,連樂青才知道爸爸當時說那話的時候,心裏藏了多少苦。而當時連樂青聽到這話驚愕至極,她一把將連振推開,眼裏冒出怒火,看著他的眼神漸漸變得陌生,就像是看著仇人一般:“不,媽媽沒有死,她一定會回來的,就算是爸爸,也不可以亂說。”
“警方來電話了,他們已經找了兩周了,還一點線索也沒有。”連振歎了一口氣。
為了逼迫連樂青認清事實,連振把向美丹的照片全部收了起來。他本以為這孩子會鬧上幾天,然而卻不見她沒有半點反應。
連振知道家庭環境複雜的孩子,更加敏感,非常在乎別人的感覺,會把所有事情都悶在心裏,另一方麵,連樂青已經不再是不諳事事的小孩,而是青春期的少女,她已經把向美丹的模樣,深深刻在心中……隔了十四年,連樂青再次看到這張畫像,她強壓著胸口的起伏,靈魂微微一顫,好像一瞬間,所有的年少時光又回來了,在她腦海中清晰的像是發生在昨天。
她就那樣傻傻地顫顫巍巍伸出手指想要觸摸媽媽——根本就忘了那隻是被定格在畫布上的幾抹油彩。
3
鍾維勳看清油畫主角的瞬間也有些吃驚,這是他所熟悉的眉眼,可是畫中人明顯不是連樂青,他見連樂青定在那裏表情怔然,很快便明白過來她的身份。曾經很多次聽她提起她的母親,沒想到如今用這樣的方式一賭真容。
而一旁的馬俊之好整以暇地觀察著連樂青的表情變化,她的反應讓他的嘴角得意地勾起。
魚兒要咬鉤了。
鍾維勳知道馬俊之打的主意,快步走到連樂青身邊,小聲在她耳邊提醒:“連樂青。”
連樂青依然呆呆地看著那幅油畫,鍾維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這張油畫風格與馬俊之畫室裏的其它作品的風格有所區別,其它作品更注重造型,光、層次、冷暖的對比沒有這麼強烈,而眼前這一張有種逼近真實的通透。他的目光不自覺往下,見右下角寫著日期和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
“歐文。”他低低念了出聲。
聽到聲音,連樂青猛地回過神來,視線也跟著移到油畫右下角。那裏有作畫的日期,十四年前的四月四日。
連樂青從來都沒聽過歐文這個名字,他應該不是一個很有名的畫家,可是這一幅畫不像母親的作品色彩明豔,但是有一種自成的格調和情緒,讓人覺得有故事。連樂青深呼了一口氣,轉向馬俊之:“馬先生,可以把這幅畫賣給我嗎?或者告訴我怎麼才能聯係這位叫歐文的畫家。”
“連小姐,別心急,我想讓你幫忙找樣東西。找到之後,這幅畫,就算送給你也是無所謂的。至於畫家歐文,你想見他,恐怕就要費些功夫了。”
連樂青這一係列的反應早就在馬俊之的預料中,他更加胸有成竹地揚起嘴角,將連樂青和鍾維勳領到畫室旁邊的陽台,示意他們坐到藤椅上,然後讓那位女伴煮了咖啡過來,這才慢慢講起這幅油畫背後的故事。
十四年前,馬俊之加入了北城最大的畫家協會,不過,他一直自視甚高,加上剛和薛冰冰新婚不久,薛冰冰是個控製欲極強的女人,對他管束頗多,他便很少和協會的其他成員往來,直到向美丹出現。
向美丹人長得漂亮,也有才情,在她的身上有一種所有人都沒有的凝聚力,幾乎見到她的人,都很喜歡她。
馬俊之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對你母親,欣賞居多,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畢竟,我那時候條件不好,有自知之明——比我富有、英俊的人實在太多了,比如歐文。”馬俊之說到這裏,見連樂青表情不對,便解釋了一句。
歐文不是簡單的富二代,可以稱之為世家子弟。明清時期,他的祖輩便有人官至兩江總督,其中不少去日本和美國留過洋。到了歐文這一代,家境依舊殷實,思想也活泛,歐文是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他從巴黎美術學院畢業,一直試著把歐洲油畫和中國國畫的精粹融合在一起,繪出了不少在業內評價挺高的風景作品,比如《小橋流水人家》。
向美丹在國內學的也是美術,經常在各地采風,研究了很長時間的敦煌壁畫。兩人雖然對藝術的見解不同,但因為向美丹能言善辯、不拘小節,居然同歐文一見如故。
歐文曾經當著我們的麵說過,如果他在向美丹結婚之前,遇到她,說不定自己就會結婚了。
連樂青隻知道自己的爸媽是自由戀愛,從來沒聽人說過這些事,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和煩躁,忍不住出聲打斷他:“馬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按照我所見所聞實話實說,連小姐要是不喜歡聽,那麼這個故事就到此為止了,我的委托自然也就沒有往下談的必要。”馬俊之不以為意地笑著,將手裏的咖啡杯推開。
連樂青啞口無言,她知道自己不該這個時候發問,身子往前欠了欠,兩手搓了搓,在複雜和矛盾的心情裏妥協地對馬俊之說道:“抱歉,你繼續說。”
一旁未置一聲的鍾維勳輕輕握住她的手,抬眼看向馬俊之,眼裏有一絲警告的意味:“馬俊之,講述時隻陳列事實就夠了,不必代入太多推測和個人情緒情感。”
“我說的就是事實,如果你們覺得是推測,那麼也是當時我們五個人中大多數人的推測,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人心是控製不住的,這點,鍾先生應該也懂。”馬俊之臉皮厚,笑著攤了攤手,繼續往下講。
向美丹加入協會之後,馬俊之和歐文都變得活躍起來,他們三個,外加一個叫何君的大學教師,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單身女人,擅長畫人物肖像,另外有個叫邢雨山的男人,在日本住了多年,深受浮世繪影響……五人年齡相近,十分談得來,經常私下聚會。
因為歐文家收集的藝術品種類繁複,他經常邀請大家到自己家小聚。
這幅油畫裏的場景便是歐文常駐別墅的一樓客廳,當時,他們五人做了個有趣的嚐試:每人給其他人當一次模特,用不同風格詮釋同一主題。輪到向美丹的時候,她頭一天晚上因為照顧發燒的女兒,也就是連樂青,熬了一夜,歐文體貼地建議,她可以當睡美人。說來也奇怪,他描繪人物的時候,一直喜歡抽象風格,將顏色淡化,但不知為何,畫向美丹的時候,用的是寫實細膩的筆觸,用色穩重通透,以至於這幅油畫遠遠看去,就像是張巨幅照片。當時其他人都非常震驚。”
“這張畫上,向美丹身後那個擺放在櫃子上的瓷器,是歐文特意找出來的清乾隆淺黃地洋彩宮廷人物長頸葫蘆瓶。這種器形並不多見,要是放到現在的拍賣所,也許會拍出比《鬼穀子下山》罐更驚人的高價。”馬俊之指給連樂青和鍾維勳看,如他所說,那隻葫蘆瓶在畫的背景裏清晰可辯。
“最後一次聚會,是歐文當模特的那天,我和何君、邢雨山幾個按照約定,到了歐文常住的別墅門口。然而他的老管家說他不在家,不僅如此,我們撥打他的電話也打不通,我們等了很久,最有趣的是那天向美丹也沒有出現,就連他家裏的葫蘆瓶,也跟著他們失去了蹤影。”馬俊之說到這裏,故意咳嗽兩聲,“何君推測向美丹、歐文、葫蘆瓶……的消失,應該是一回事。”
“她是說我媽和歐文……” 聽到這裏,連樂青有些激動。“私奔”兩個字是再也說不出口。
“這也不足為奇,他們倆的關係本來就好得超乎常人……”
“這不可能,我媽和我爸的感情一直很穩定!”連樂青反駁道。
馬俊之聳聳肩,眼裏露出嘲諷:“穩定?凡·高、海明威都古怪,畫癡畢加索幹脆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有過兩任妻子,無數情人,藝術家的生活如果穩定,生活就沒有半點波瀾,怎麼能創造出有激情,能感染他人的作品?”
“謬論。”鍾維勳不讚同地開口說道。
“你們聽過馬斯洛需求嗎?連樂青所謂的穩定,不過是馬斯洛需求層次裏,最底層的生理需求,男女一起共同享用生活資料,因為撫養兒女捆綁成利益共同體。藝術家追求的是馬斯洛需求層次裏更高的境界,更注重的是我們的精神世界真正的自由和愛情。”馬俊之一邊洋洋自得地說著,一邊伸手攬住主動送上親吻的小女友。好像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他們他自己說的那些話。
“馬斯洛所推動和發展的人本主義心理學,其最高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在重視人的潛能、自由、責任和尊嚴的同時,也強調人性與社會價值的統一,” 鍾維勳知道馬俊之肚子裏那些多少花花腸子,對其打著“藝術家”旗號行人渣之實的行為極其不屑一顧:“從古到今的社會主流價值,都提倡夫妻之間坦誠以待,忠貞於彼此。”
馬俊之聽出了鍾維勳話裏的嘲諷,他深知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博學程度讓人歎為觀止,此人極其難以應付。
“鍾先生,你不得不承認,一對男女是否能相扶到老,多半取決於他們是否仍然相愛。如果隻是因為生存和生活為目的,彼此忍讓,那是對對方和愛情的不尊重。因此,連樂青,你要記住,你的媽媽是個不錯的畫家,她必須跳出束縛常人的那套無用的倫理框架。”
“夠了。”連樂青終於控製不住地提高音量,她不想聽這些複雜的心理學,更不想從別人口過聽到她媽媽不好的一麵,“我媽跟你不一樣,她不會把感情當成兒戲,不會因為什麼生理需求而和我爸在一起,她的愛不會這麼幼稚和膚淺,我相信她既然選擇投入一段感情,便絕不會三心二意。”
鍾維勳望著那個女孩,這一刻,她站起身來,不高的個子,迎光而立,聲音卻斬釘截鐵。
事實上,在馬俊之說那些話的時候,連樂青想起爸爸和媽媽因為工作的事情,吵過不少次架。
他們真的是因為她勉強在一起生活嗎?就像那些熬到孩子高考完,就馬不停蹄地奔到民政局離婚的夫婦一樣?隻不過沒等到她十八歲,媽媽就受到外界的誘惑,跟著歐文走了……這就是人性的真實麵?
這個念頭飛快地閃過她的腦海,卻馬上被她否定。她用指甲狠狠掐著手心,刺痛的感覺讓她清醒許多,她提醒自己不能被那個無良畫家牽著鼻子走。
“拒絕承認真相的人才是真正的幼稚、膚淺。”馬俊之像個普通長輩一樣說道,“連小姐是個成年人了,是時侯麵對這些事了。”
“正因為是成年人,所以除了自由,也應該知道約束和責任的含義,沒有約束和責任的絕對自由,對自己而言是放縱,對他人而言更是施虐。”鍾維勳輕輕將連樂青攥緊的拳頭掰開,與她十指相扣,“我本以為馬先生是聰明人,能從薛女士的案子上吸取一些經驗教訓,卻不想你原來冥頑不靈。為了低級的快感和廉價的自我滿足,什麼都不在乎。我為國內藝術界有你這樣的人,深感悲哀。”
說罷牽著連樂青離開。
馬俊之對著他們的背影,開口道:“二十萬。”
鍾維勳當作沒有聽到。
“我開價二十萬,委托連小姐尋找油畫中的葫蘆瓶。如果沒有找到葫蘆瓶,能得知葫蘆瓶的下落,我也願意支付百分之十信息費。”馬俊之對著兩人的背影說道,“這隻葫蘆瓶原本屬於我。”
二十萬對於鍾維勳來說,還不及他隨便取下的那一隻表的價格。
馬俊之卻捕捉到連樂青停下的腳步,他根本不理會鍾維勳,徑自走向連樂青,循循善誘地說道:“樂青,我是你媽媽的朋友,也算你的長輩,我不會害你,就算我不給你報酬,你也會尋找葫蘆瓶線索,畢竟這關係到你的媽媽,所以,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
連樂青咬了咬牙,抬頭看了看鍾維勳,然後邁開了腳步。
就在馬俊之以為他們就這麼走了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尋回葫蘆瓶三十萬,先付百分之二十,不能再少。”那個女孩頭也不回,留給她一個瀟灑的背影。
馬俊之盯著那個背影有些失神,這是第一次,他在那個女孩身上看到了她母親的影子,過了很久,他才點頭:“成交。”
04
回家之後,連樂青把自己關進浴室裏洗了一個冷水澡,當冰冷的水從頭頂兜頭灑下的那一刻,她仰頭迎上去,將自己的整張臉沐浴在水中,寒冷立時傳遍她的肌膚,讓她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
她記得,在她媽媽失蹤後,有一回她爸喝多了酒,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浴室,打開冷水龍頭,站在那裏讓自己淋了個濕透,小小的她站在門後看著慣來樂觀且潔淨的男人臉上,不知道是冷水還是眼淚,前所未有的狼狽。
她扶著門框,站在門後,聲音怯怯地叫爸爸。
連振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到她,馬上露出她所熟悉的慈愛的微笑:“樂青,爸爸沒事,爸爸以後不喝酒了。”
連振沒有食言,此後,便再也沒有喝過酒。
一直到後來,連樂青才知道,那些日子對連振來說有多煎熬,他一麵需要借喝酒來麻醉自己,這樣痛苦或許就能減輕一些,一麵又殘忍地逼著自己保持清醒。
她想,在找到母親之前,她也需要時時保持著這樣的清醒,前路依然迷霧重重,可不管最後真相是什麼,她要做的隻有自己去尋找和麵對,絕不可以被他人三言兩語迷了心誌。
她用毛巾擦幹頭發,坐到電腦前,打開國內最大的美術論壇。因為馬俊之暗示向美丹與歐文有染,她不想讓謝懷遙和Keely知道,於是沒讓兩人幫忙,自己在論壇上注冊了個賬號,開始拚命搜集與她媽媽向美丹有關的一切信息。
以她媽媽的知名度,網上的資料並不多,連樂青找了整整兩天,才查到一點有用的消息。恰逢這幾天鍾維勳去外地出差了,她便自作主張聯係到了一名收藏家,據她查到的消息,這名收藏家家中有幅畫作,正是出自向美丹之手。
連樂青向收藏家表明要買那幅畫的時候,收藏家十分意外,他笑著解釋:“這幅畫隻是一張素描草稿,嚴格來說都算不上我的收藏,向美丹也不是什麼名畫家。因為我一個朋友欠我錢,就用這張畫來抵債了,你要是喜歡,就看著給價吧。”
“還是您開價吧。”連樂青說著,走到畫作前,這幅畫的模特是個儒雅俊美的男人,深邃的麵部輪廓被光影分割,雖然他手拿著一本英文書,但眼睛所看的應該是畫家的方向,漆黑的眼睛裏仿佛藏著無盡溫柔的愛意。